盛玲珑今日一早便仔仔細細地看過了地圖,方才借着煙霧跑了後是絲毫未曾停歇,直奔北街馬市而來。
她在客棧時碰見了虞清至和珠意紫荊幾人,此時頗為擔心珠意那恐怖的耳力,若聽見她聲音後辨出她的方位,再尋來的話……
她目前還真不是紫荊的對手,稱對手都是看得起自己了,怕是過都過不了幾招。
謹慎起見,盛玲珑裝成了個啞巴,到了馬市後,她閉着嘴巴不吭聲,伸手指向馬廄裡拴着的一匹白馬,又摸了摸自己腰間挂着的錢袋子,看着老闆歪了歪頭,烏黑的眼睛裡滿是疑惑,希望他能快些懂自己的意思。
那匹白馬,多少錢?
老闆思索半下,當即頓悟,他捋了捋胡須,眸中精光一閃,道:“姑娘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南羅國良駒,實價五十兩白銀。”
随後,他又斬釘截鐵地補充了一句:“不講價。”
他賣了幾十年的馬,閱人無數,從人的衣着打扮便能輕易看出對方的财力。
眼前這位姑娘,雖然打扮得有些怪異,又遮面紗又戴鬥笠的,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但是光那一身衣裳的價值,便能抵得上好幾匹良駒了。
更别說她腰間那塊極品的玉佩,在鬧市買處三進的宅子還有餘的。
老闆有些懊悔,早知翻倍說價格了。
盛玲珑鼻腔裡哼出一聲笑,伸出四根手指:四十兩。
老闆内心啧了一聲,心道怎麼如此摳門,他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堅定搖頭,連連擺手:“不行啊姑娘,四十兩我們都是虧本的,都不賺你錢的。”
盛玲珑扭頭便要往隔壁走去,這一大片都是賣馬的,她囊中現銀總共也沒多少,還需省着點花,何苦在此當那冤大頭。
老闆一見她真要走,急忙小跑着攔在她面前,臉上堆滿了笑容來,無奈妥協道:“姑娘留步!四十兩就四十兩,您現在就牽走,權當交個朋友了。”
盛玲珑這才轉回身,從錢袋子裡摸索了會兒,素手一揚,掏出錠銀子抛給他,又攤開掌心,示意他找零。
盛玲珑将十兩的小錠銀裝到錢袋,随老闆迅速簽訂好買賣契約後,當即翻身上馬,揚鞭策馬駛出了平安城。
這白馬就是比落在客棧的雜交馬跑得快,但四十兩終究還是貴了,盛玲珑雖然有些肉疼,但一想渾身上下除了無虞是自己的,便也沒旁的心思了。
盛玲珑深知自己仇家衆多,觊觎玄冰卷的是一批,因她嘴欠所得罪的又是一批。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一路除必要吃喝外,她沒有多做停留,馬不停蹄地直奔地圖上自己看中的那個孤島而去。
那島位于極北之地,就算是晝夜兼程,約莫也得十來天。
夜色蒼茫,北風呼嘯。
盛玲珑兩天一夜未眠,人困馬乏之際,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落腳之地頗為偏僻,方圓幾十裡都沒有人煙,她把缰繩系在河邊柳樹上,又給馬喂了些幹草。
盛玲珑四下環顧一圈,尋了些幹燥的枯枝和木頭來,掏出火折子生起了篝火。
她拔出無虞,拎着劍走到河邊,粗略掃了一眼清澈的河水,她縱身輕盈地躍到河心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站定之後,借着微弱的月光,利落出劍,精準無比地挑了條石縫裡穿梭遊蕩的草魚,将草魚甩到岸邊後,她又瞄準了一條毫無危機感的鲫魚。
手上抓着魚躍回河邊,她綁起袖子,幹脆利落地把兩條魚開膛破肚串起,架在了方才支起的火架上。不多時,焦香味撲鼻,但因刺太多,盛玲珑艱難地吃了個幹幹淨淨,将魚骨和一堆細小的魚刺投到火裡燒了。
火堆裡頓時發出一陣細微的噼裡啪啦聲。
未加佐料的烤魚沒什麼味道,甚至還有些魚腥,其實難以下咽。
但盛玲珑不重口腹之欲,生活上也很湊合,一直以來的宗旨便是能吃飽穿暖即可,什麼山珍海味錦衣華服,有則最好,無則拉倒。
火堆漸熄,她躺在柳樹一側,旁邊是趴下睡着了的白馬,她随手摸了一把馬鬃,便枕着胳膊仰面望着沒有幾顆星星的晦暗夜空。
夜幕黑沉,月亮也不甚明亮,她齒間噙着一根幹草,随風搖晃,發絲被吹得淩亂。
露宿荒郊野嶺,她睡得不沉,僅僅是閉眼小憩,就已能緩解疲勞。她手掌一直放在腰間的劍柄上,保持着警惕,偶爾翻個身,便将無虞握得更緊了幾分。
翌日霧氣還未散去,盛玲珑坐起身子活動了下筋骨,到河邊掬了一捧水洗幹淨了手和臉,清醒後便将馬喂飽繼續趕路。
多日來她雖有些疲倦,但是完全撐得住。馬累了她便随着歇息,在經過一些村鎮時就進去補充些幹糧和水,途中不再進城,也不在客棧驿站之類的地方落腳,雖是繞了些遠路,也累了些,但直到目的地,都所幸沒有再倒黴催的碰見昔日“故友”了。
地圖上所标記的那個島嶼毫不起眼,也沒有名字。
甚至能不能上島盛玲珑心裡都沒底,她純粹是賭一把,隻因那島四面環海,天氣惡劣,頗為寒冷。
等到了島嶼附近的一處城鎮,盛玲珑終于松了一口氣出來,這偏遠之地,想必是沒有認得她的人了。
她這身打扮在中原不算稀奇,但在這多是淳樸漁民的鎮子上,還是略微有些刻意了,太過引人注目。
盛玲珑取下面紗和鬥笠,微微仰着臉,閉目迎着太陽而立,任由海風将發絲吹得淩亂不堪,衣裙發出獵獵聲響,感受着冷如刀割般的寒風,皮膚被刮得生疼,心底卻湧出了一股子久違的暢快來。
晌午時分,她到了鎮上,尋了一家專門做魚的館子吃午飯。
她本就愛吃魚,再加上這些時日風餐露宿,很長時間沒吃過味道重的食物了,她看着菜牌上的各式魚鮮,直接大手一揮,将數十種做法的魚全點了個遍。
老闆瞪圓了眼睛,震驚過後好心道:“姑娘,這一桌足夠七八個人用了,你一個人的話最多兩條魚就行了,吃不完多浪費啊。”
盛玲珑一臉疲态,她正色道:“無妨,我已十天沒吃過飯了,現在就是個餓死鬼,能吃能喝。”
話一出口,她猛然想起百鬼教的“餓死鬼”桃尚宏來,她拍了下嘴巴,連連搖頭,餓死鬼太不吉利了,晦氣,真晦氣。
老闆再三勸說,盛玲珑執意如此,無奈之下,他隻好招呼後廚着手去做。
不多時,盛玲珑面前的圓桌上便擺了滿滿一桌的魚,紅燒,清蒸,油炸,水煮等各式做法,她吃相優雅,卻并不粗魯,反而速度驚人,在滿堂食客瞠目結舌的目送下,從容地結賬離開。
吃飽後盛玲珑舒坦無比,出門又在路邊攤上買了個牛肉餡餅當零嘴兒,牽着馬在鎮子上轉了一圈,大概摸清了當地的風土人情。
此地人民風淳樸厚道,多以捕魚,養殖為生,而方圓幾個鎮子的漁民出海大多都在島嶼南邊的那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