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玲珑微微側目，徐清至披着外衣走近，他的臉色一直有些蒼白，時不時的就會咳上幾聲，唇上也不見幾分血色。

昨日她那一掌雖未盡全力，卻傷了他肺腑，此刻呼吸間隐有些不穩，額間薄汗未消。燭火搖曳，徐清至身形清瘦，脊背卻依然挺拔。

盛玲珑無意識地捏了捏衣袖下的指尖，本想問他為何不找沈回春來給他療傷，想當年自己隻剩一口氣，都被沈回春那醫術給救了回來。而以她昨日留情後的三成掌力來看，若得沈回春出馬，他是不會留下什麼病根兒的。

盛玲珑心頭微刺，頓時止了胡思亂想，心道還管他作甚？他是死是活同自己有何幹系？

徐清至見盛玲珑的神色變幻，卻始終不開口。他輕抿了下唇，垂下眼簾，長睫在搖曳的燭火下在臉上投下少許的陰影，他輕聲道：“阿煦，怎麼這麼晚還未歇息？”

“睡不着。”

自打踏上瓊華島的一刻起，她的睡眠便急劇減少，久而久之，一日睡上兩個時辰便足矣。在修習華陰心經之後，她更是精力旺盛，有時連着多個晝夜不眠不休，把鷹給熬死也不在話下。

徐清至關切地問：“可是為明日壽宴一事煩憂麼？”

“不是，别多想。”盛玲珑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問，“你怎麼還不睡？”

徐清至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他勉強扯了扯唇角：“我也睡不着，胸口有些疼，想着起來走走或許會好些。”

盛玲珑神情一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語氣陡然淩厲：“都讓你不要跟着我了，留在平安城讓沈回春給你療傷不好嗎？偏要拖着副支離破碎的病軀，說什麼贖罪，你贖得了嗎？”

徐清至眸底一黯，低聲說：“是我的錯。”

盛玲珑冷道：“既知道錯就帶着紫荊珠意回平安城去。”

徐清至搖頭，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折好的紙箋，遞給窗邊的盛玲珑，說：“我不回。阿煦，這是紫荊查出來的另外一人，但隻是懷疑，并未确證。”

盛玲珑展開一看，神情未變：“是他……”

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此人她早有懷疑。

她淡道：“謝了。”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徐清至頓了下，嗓音低了幾分，試探道：“若真要謝，能親我一下嗎？”

盛玲珑不語，僅冷眼看着他。

徐清至心口蓦然一窒，疼得比昨日那一掌更甚，他自嘲般扯了下唇角，道：“……是我唐突了，你當我方才說的是夢話吧。阿煦，你早些歇息，我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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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一縷斜陽透過窗棂，在梳妝台上灑下一層碎金。

盛玲珑對鏡而坐，指間把玩着玉簪。她平日裡遮掩容貌，也就草草戴個帷帽了事，但今日随徐清至去衛宅賀壽，還那般打扮便太過失禮。

她不擅上妝，向來是素面朝天，本欲找紫荊和珠意幫忙，豈料兩人跑得比兔子還快，一人扯一個荒謬的理由便溜之大吉了。無奈之下，隻好接受徐清至的提議，由他來給自己描眉上妝。

盛玲珑坐在銅鏡前，一時有些恍惚。她看着鏡中的徐清至動作細緻，溫柔認真地給她編發描眉，一瞬間，她似乎從鏡中看到了元宵節那日的自己。

一襲張揚豔麗的绯袍，眉心間點了精緻的花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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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軒街衛宅。

青磚灰瓦的宅子不算多氣派，但占地極廣，靜靜的矗立在長街盡頭，古樸滄桑，似是有不少年頭，朱漆大門前車馬喧嚣，門庭若市。

盛玲珑将車窗簾子挑開了些，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了門口親自迎客的衛荀身上。

衛荀是早已退隐江湖的前輩，隻見他一身蒼藍長袍，雙目明亮，颌下胡須修剪齊整，精氣神十足，他腰間懸着一對半臂長的短刀，挺拔如松的身姿在賓客之中也是格外醒目。

盛玲珑眸色微凜，這般重要的場合，衛家老小都在，唯獨入贅的柳劍純卻不見蹤影，不光不妥，還甚是蹊跷。

“阿煦姑娘，到了。”

無虞太過紮眼，她今日并未随身攜帶，而是由紫荊代為保管。盛玲珑整了整衣袖，落後徐清至半步距離，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溫婉笑意，随他向前走去。

珠意到一旁将準備好的賀禮呈上，交由小厮記錄在冊。徐清至與衛荀寒暄了幾句，直說的衛荀眼眶微紅。盛玲珑朝他們看了一眼，這裡太過吵嚷，她也無心去細聽，隻是不動聲色地去搜尋着柳劍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