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荀大掌用力拍了拍徐清至的肩頭,見他身形微晃臉上笑容不改,衛荀不由得感慨道:“這日子過得真快啊,轉眼間你都長這麼大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同你母親玩笑說要把棠兒許配給你呢。”
徐清至對這話沒什麼印象,但下意識地側目看向了身旁心不在焉的盛玲珑,他唇角笑意未減,語氣卻含着疏離道:“衛伯父說笑了,晚輩已有心上人,令嫒也覓得良緣,您日後還是莫要再提那陳年舊事了。”
“你這孩子……”衛荀搖頭失笑。
徐清至神情未起波瀾,緊接着話鋒一轉道:“衛伯父,怎麼未見柳少俠?”
衛荀輕歎一聲,臉色沉了幾分,他對柳劍純是格外的不滿,此刻拽着徐清至的衣袖便往旁邊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說:“别提了,他整日病恹恹的,藥罐子不離手,這會兒還躺在床上起不來身呢。賢侄你說,這三伏天的人怎就能染了風寒?說出去都沒人信!”
似乎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他越說越惱,不顧身份場合的便跟晚輩大吐苦水:“我家棠兒貌美如花,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怎就看上背着人命的柳劍純了呢?要相貌沒相貌,要本事沒本事,棠兒偏被迷得三魂沒了七魄,以死相逼非要嫁他不可!”
徐清至臉上挂着禮貌的笑,他稍有些敷衍道:“許是柳少俠有什麼過人之處。”
衛荀冷道:“能有什麼過人之處?長相,性格,武功,沒一樣拿得出手的。唉,想我衛荀英名一世,偏偏生了個有眼疾的女兒,真是造孽啊。”
徐清至寬慰的話剛出口,忽從西街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遠遠就喊着“衛大哥”,他便順勢脫身,與門口等候多時的盛玲珑一同入院。
暮色四合之時,宴席還未開,徐清至在院中被幾個舊識絆住了腳步,隻得就地寒暄。
“清至兄,許久未見,别來無恙啊。”一道清朗聲音傳來,隻見來人頭發灰白卻面若少年,他抱拳一禮,笑意盈然。
他名高承歌,為四方堂堂主李千行義弟,此行特代四方堂前來賀壽。
說話間,高承歌轉向一旁沒有骨頭似斜倚着廊柱的绯袍男子道:“葉兄,我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望月山莊虞清至。”
那绯袍男子剛撩起眼皮看過來,徐清至便淡淡打斷:“徐。”
高承歌一拍腦門忙賠禮道:“瞧我這記性。近日江湖傳言甚嚣,一時口誤,清至兄勿怪。”
他又引薦道:“那位是我前幾日新結交的朋友,姓葉,單名一個憫字。”
徐清至擡眼望去,看到那葉憫的相貌後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此人眉眼間有股莫名的邪佞之氣,令人極為不适。
最讓他感到厭惡的是,葉憫的目光緊緊地鎖着距他幾步外的盛玲珑身上。
葉憫唇角緩緩勾起,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盛玲珑無視了那道視線,她自覺喬裝天衣無縫,除非對她極為熟悉之人,否則絕難認出,她留下徐清至,獨自堂而皇之的同其他賓客在衛宅後花園中信步。
盛玲珑七拐八繞地走近一方閣樓,此處僻靜,賓客甚少,偶有忙着做事的丫鬟小厮經過。她正要轉身,卻看見不遠處一個有些眼熟的青灰色身影從閣樓回廊處拐出,從側顔看正是卧病在榻甚至無法下床迎客的柳劍純。
盛玲珑眉頭一擰,正欲翻過欄杆跟上,眼前卻突然橫出一條手臂來,接着是一張驟然放大的臉貼近,驚得她一個後仰。
來人一襲黑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身形,長馬尾高束,用一根綴着金色珠子的紅繩系着,發梢被風吹得輕揚。
他懷中抱着劍,嘴裡叼着根翠綠的狗尾巴草,添了一道疤痕的眉梢挑起,鳳眸裡滿是探究之色。
“姑娘好生面熟,頗像在下一位故人。”
盛玲珑刻意壓低了嗓音道:“少俠認錯人了。”
聞人浪眸子緩緩睜大,他吐掉嘴裡的狗尾草,失聲驚呼道:“盛玲珑!”
盛玲珑心頭猛地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四下張望後将人拽到一處不起眼的拐角處,瞪他一眼道:“别喊。”
聞人浪“唔唔”幾聲,臉憋得通紅,嘴巴被放開後拼命地大口呼吸,喘着粗氣道:“真是你,你這兩年去哪兒了?可讓我好找!”
盛玲珑不解:“你找我做什麼?”
聞人浪白她一眼:“還不是怕你被狐狸精那負心漢給騙了,萬一想不開尋死怎麼辦?”
“……”盛玲珑眼皮輕抽,沉默片刻後道:“大仇未報,我為何要去尋死?不過是尋了個清淨的地方重修武藝去了。”
聞人浪頓時大喜,眸色亮如星辰:“真的?那你如今武藝恢複了嗎?”
盛玲珑颔首:“自然是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