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衛宅?
盛玲珑臉色沉得滴水,他莫不是想要逃回衛宅,讓衛荀出馬救他一命,然後再煽動其他留宿的賓客,重新挑起他們對玄冰卷的欲望來,讓他們聯手對付她?
畢竟,指認他殺害父親,不過是她一面之詞,對于旁的人而言,可信度不足。
況且,就算是有十足的證據,在玄冰卷這等絕世武學面前,誰會去在意真相。
最重要的是,她還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已修習玄冰卷之事。
盛玲珑的猜測與柳劍純此時的想法幾乎一緻,他就是要賭一把,賭衛荀不會讓他的寶貝女兒從此成個寡婦,賭府上賓客相比起殺害盛無名的兇手來說,更在乎的是盛玲珑和玄冰卷,賭自己的“算神機”能準上那麼一次。
就算……就算衛荀顧及自己的臉面,怕壞了名聲,不肯出手相助。
衛宅今夜留宿之人魚龍混雜,到時怎麼說也能跟盛玲珑弄個兩敗俱傷,無非就是魚死網破,誰也别活。
柳劍純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紫衣女子,臉上的陰翳幾乎要凝成實質。她當年怎就沒有死在那絕心涯底呢?落入萬丈深淵,竟還能撿一條命回來。
三年過去,不光來一個個清算昔日的仇家了,甚至連武功都已今非昔比。
她運氣怎的就那麼好!柳劍純嫉妒得面目扭曲。
見離街中的古樸宅院愈發近了後,他猛地撕開衣袖,露出了左肩仍在往外流血的猙獰傷口。
出來時他為避開下人,是偷偷摸摸走的後門,回去他直接一掌震開衛宅緊閉的朱紅色大門。
開門巨響劃破長夜,緊随其後的是一聲凄厲至極的悲慘哀嚎。
“爹——!”
這道聲音太過刺耳尖銳,滿含絕望和悲憤,其中不乏滔天的冤屈,在這寂靜平和的夜裡直接穿透夜空,瞬間驚醒了宅院中所有沉浸在睡夢中的人。
一時間,門窗被接連推開,最先踏出後院廂房的是松松垮垮披着绯色外袍的葉憫。
他睡眼惺忪,哈欠不止,潔白裡衣松散系着,露出一大片胸膛,姿态慵懶,似對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渾然不覺,一臉的無辜茫然。
葉憫揉了揉眼睛,眼神怪異地看着手肘撐地,跌坐着不住往後蹭着後退,狼狽不堪到極點的柳劍純,嫌惡之色一閃而過。
而他面前赫然是一柄淩厲的銀白色長劍,劍尖往下滴着血,落在青色的地磚上,執劍人一身紫衫,月華傾灑在她的身上,襯得她更是長身玉立,宛若谪仙。
隻是那冷酷的神情,眼神凜冽的殺意,讓她看起來更像是個殺神。
葉憫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玩味,他劍眉輕挑,頗有些詫異地問道:“珑兒妹妹,是因何故弄這麼大的陣仗?”
盛玲珑指尖微擡,眉眼上方被濺上的血被抹開,洇在眼尾處,有種驚心動魄的妖異感。
她擡起眼皮,瞥向台階上站着的绯袍男子,神情冷漠,一字一句地問:“你喚我什麼?”
葉憫一臉真誠,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含着笑重複道:“珑兒妹妹呀,玲珑,盛玲珑,你不記得我了?”
盛玲珑:“我應該記得你?”
葉憫聞言,唇畔笑意微斂,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受傷的神色,他輕抿了抿殷紅似血的嘴唇,難過道:“珑兒妹妹,我是憫哥哥啊。”
“憫哥哥”三字一出,一道刀子似的肅殺眼神頓時便射向了葉憫。
雖然場合不太對,但緊趕慢趕剛邁過門檻的聞人浪還是忍不住想道:那我是浪哥哥!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後,他頗為惡寒地打了個冷戰。
而盛玲珑對“憫哥哥”三字毫無波動,這人在宴席上就莫名給她一股很不适的感覺,讓人覺得危險,不好接近。
像狐又似蛇,
而此刻主動套近乎,又故作親昵的樣子更是讓她心生戒備。
葉憫見她毫無波瀾的面容,隻好無奈地歎息一聲,他将随意披在肩上的華美外衫穿好,一邊系着綴滿了寶石的腰帶一邊自報家門道:“珑兒妹妹,我義父是葉清英。”
盛玲珑眸光微動。
父親曾經與二人結拜為異姓兄弟,按照年歲他排老二,葉清英就是老三,也就是早年曾隐居在南方一座小島上,已經亡故的叔父。
她兒時倒是見過葉世叔身邊收養的那個小孩,還同他一起玩過一段時間的泥巴,但二十年光陰已過,時光荏苒,她的記憶早已模糊,再重逢認不出來也實屬正常。
盛玲珑無心叙舊,隻輕提了下唇角,不甚在意道:“哦,原來是你,真是男大十八變,認不出來了。”
葉憫唇角弧度漸深,笑得愈發開懷。
從後院陸續湧來前堂的賓客們一見這血濺庭院的場景,俱是駭然失色,完全呆立在了原地。
一來是被柳劍純這幅血染衣袍的凄慘模樣所驚,二來更是沒想到那持劍而立的紫衣身影,大搖大擺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傳聞中“死而複生”的盛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