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艾意撐着洗漱台，沒什麼表情的看着有點狼狽的黎珂，喃喃自語道：“我現在這樣，願賭服輸而已，隻可惜她不應該為了我的錯誤買單。”

黎珂瞪大了眼睛，語氣突然拔高：“你怎麼能站起來了？”

眼前的艾意身上穿着自己那件明顯不合身的白色高領毛衣，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裝扮，衣擺随着他的動作晃晃悠悠。

淺藍色的牛仔褲褲腿太長，被他草草地挽了幾圈，卻還是拖在了地上，蓋住了整個腳背。

其實，艾意本身并不矮，一米八三的個子，比例也是相當的完美，但此刻穿上黎珂一米九的衣服，竟呈現出一種慵懶的風格。

“我一直都能站起來，要不你試試？”艾意看着黎珂露出癡漢并且不斷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突然語氣冷淡的說。

“……”黎珂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臉迅速變紅。

這人怎麼開葷腔都能這麼面無表情的。

“扶着東西就沒問題。”艾意唇角微揚，眼底閃過一絲黎珂熟悉的、帶着計算意味的笑意。他雙手自然地環上黎珂的脖頸，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對方後頸的短發茬：“走吧，去我家。”

黎珂喉結滾動，手臂肌肉瞬間繃緊，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向車庫。

“你最近體重掉了3.2公斤。”艾意突然開口，聲音貼着黎珂的耳廓擦過，“肌肉量增加了1.5%，軍區訓練強度超标了。”

黎珂：“操...你連這個都算？”

艾意被安穩的放在副駕駛，修長的手指勾過安全帶：“數據而已。”他偏頭看向窗外，側臉在路燈下鍍上一層冷光，“下個路口右轉，去衛生院借個輪椅。”

“借個屁。”黎珂穿着貼身的黑色羊毛衫，單手把着方向盤，衣服下的肌肉線條在動作間顯得格外明顯，透着一股子張揚的力量感。

他一邊說着，另一隻手已經伸過去打開了空調，随後把手放在出風口，試了試溫度，确保車内足夠溫暖。

“再說了，你這點重量，老子抱你比推輪椅省事多了。”

“需要我計算抱行與輪椅移動的效率比麼？”艾意靠着椅背，整個人舒服的半躺在上面斜眼看着黎珂：“别讓我重複第二遍，我需要輪椅。”

“行吧，艾教授。”黎珂挑了挑眉，他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車窗邊，手指還輕輕敲着窗框：“就這麼不樂意被我抱着？”突然猛打方向盤，讓車身慣性把艾意往自己這邊帶：“嗯？”

他說完，還故意瞥了艾意一眼。

見艾意紋絲不動，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黎珂忍不住笑出聲來：“得，我這熱臉貼冷屁股的毛病，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艾意依舊沒睜眼，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才是冷屁股。”

黎珂：“……”

一個路燈之後，車輛穩穩地停在了社區衛生院門口。

黎珂沒有急于拔車鑰匙，而是讓空調的暖風繼續開着。随後，他迅速打開車門，身手敏捷地跳下車，小跑着朝衛生院走去。

艾意盯着車窗外黎珂的背影，見他進了大門才拿出兜裡的手機給李錦年打去電話。

對面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就當艾意準備挂斷時，那邊才響起李錦年略帶疲倦的聲音。

“艾意？”

“是我…你今天因為我的事受到了能量反噬對嗎？去醫院開一瓶胞磷膽堿鈉對你身體恢複有好處。”艾意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聽你這個一闆一眼的語氣，看樣子你已經恢複記憶了。”

“嗯。”艾意擡眼看向窗外，黎珂正推着輪椅從自動門出來，“黎珂要回來了，我長話短說。我和她的關系，軍區調查出了多少？黎珂又知道多少？”

“……”李錦年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整理着思緒：“他應該隻知道她是你的保姆型仿真人，并且已經覺醒了意識，畢竟這個在戶籍表上寫得清清楚楚，至于其他的…除了當年批準實驗的幾個直屬領導，剩下的應該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了。”

“行，謝謝你。”

“明天軍區的人會來找你核實爆炸的事情。”他語氣中帶有一絲沉悶：“因為這件事故是我經手調查完的，所以我對情況比較了解。一會兒把原件資料發到你微信裡，你可以先看看，心裡有個準備。”

“不用發給我看了。”艾意眯起眼，透過車窗看着黎珂拎着輪椅，面帶笑容朝後備箱走來。

“因為明天我也要去找軍區的人彙報一件事，等我說完之後，恐怕就沒人還會去關注這次小小的爆炸了……”

後備箱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黎珂一邊拍打着手上的灰塵，一邊拉開車門：“這破醫院的輪椅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我挑了半天才找出個能用的。”他身上的寒氣還未散盡，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躺在座椅上閉着眼休息的艾意身上，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揉了揉艾意的發頂，“困成這樣？像隻貓。”

艾意緩緩睜眼，他不動聲色地調整座椅角度，在黎珂視線死角将手機滑進包内，聲音裡帶着剛醒時特有的沙啞說道：“嗯。”

“睡你的。”黎珂收回手時故意蹭過他耳廓，“到了叫你。”

艾意沒說話，随即将頭偏向一旁，目光靜靜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什麼。

算上中途耽誤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黎珂的悍馬H2便從山上駛到了山下的平民生活區。

艾意的家位于平民區中一個較為特殊的位置，就在進入山上人類指揮部第一道軍隊哨崗前一公裡處的富人住宅區。

這裡居住的大多都是曾經在全國範圍内幸存下來的頂尖富商或是暴發戶，他們雖然有錢但沒權，因此隻能擲重金選擇了離軍隊最近的地段購置房産，這樣一旦有事發生，也能第一時間得到軍隊的庇護。

周三的下午街道上行人寥寥，艾意在車上遠遠就看到家門口還圍着一圈警戒線。

黎珂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後迅速下車從後備箱拿出輪椅，抱着艾意坐了進去。

院子裡依然還是那天晚上那樣滿地的殘枝斷葉，在艾意昏迷的這段時間裡，黎珂其實經常來這裡，除了為了調查事情的真相，更多的是出于自己内心那份晦澀的私心。

艾意一句話沒說，沉默的坐在輪椅裡。

“推我去那晚爆炸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