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生活,就是他未來的主旋律了麼?替周爍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卻無法參與政策的制定,被當做一個附屬品,在社交晚宴扮演得體聽話的另一半?
他明明是被當做一個生物學家來培養的,姐姐步入政壇後,路氏的生物實驗室理應由他來主導。
那些在實驗室探讨營養液培養皿的選材的日子,和導師為了論文排版格式吵架的日子,還有第七代星骸再生倉細胞再生營養液的研發項目,在他離開諾瓦星時剛剛啟動,不知是否還順利。
他可能真的喝得有點多,畢竟在家裡他很少喝酒,人類的酒精度數和諾瓦星的衡量尺度如何換算,他真有點想不出來。
“周爍,”他走到人群中,正在接受星際媒體采訪的指揮官轉過頭,“我想先回家。”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周爍放下酒杯,手臂虛環住他的腰,假裝所有注視着他們的人都不存在,“我送你。”
就連這樣的戲也要演一輩子麼?路銘一知道周爍并不喜歡自己,他也談不上喜歡周爍。
可是當他縮在穿梭車的座椅上假寐時,周爍輕輕披在他身上的外套,那份帶着人類體溫的溫暖,又顯得那麼真實。
——
霓虹燈牌在防彈玻璃上扭曲得閃爍着,淩霄陷進懸浮座椅時,車載智能管家正用機械臂調制第五種基酒,冰晶碰撞聲與車外細雨的簌響交織成奇異的韻律。
"這個點紅月街還沒亮招牌呢,"Jasper彈了彈嵌着星圖的吧台,暗格裡滑出的翡翠杯盞盛滿翻湧的墨綠色液體,"老弟你先嘗嘗這個‘翡翠之淚’。"
“這什麼玩意?”淩霄摩挲着杯沿冷凝的水珠,嗅到一絲熟悉的紫苜蓿香,眼睛微微一亮。
"好東西,快喝吧。"Jasper晃着橙汁裡的冰球,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惜我已經戒了,現在隻能喝點沒酒精的小甜水。”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管,淩霄的眼淚差點湧出來,然而随着酒液漸漸沉澱,回味中竟帶着一股清爽的甘甜。
“帶勁不?”Jasper繞過吧台,在懸浮座椅坐下時,車載智腦突然切換成醫療新聞頻道,正循環播放姚鏡璃三年前榮獲銀河醫學獎的片段,“你說,我都把自己這攤整治幹淨了,他應該能消氣了吧?”
“哥,”淩霄盯着全息屏裡那張不屑一顧的臉,想起某人生氣時的模樣,“有個事我真很好奇。”
“要不是你們這趟過來,他鐵定還不搭理我呢,所以哥得謝你。”Jasper摸着喉結處的疤,像是在摸一道勳章,“有什麼問題你直說。”
淩霄側頭嬉笑道:“姚大夫,是不是對你用了什麼‘信息素迷魂大法’?要不然,照你這個花心的水平,後頭這十年怎麼可能對他一人死心塌地?”
Jasper從座椅側面的夾層摸出一個木制相框:“老弟你淨扯犢子。”相框裡嵌着的鍍膜相片,“諾瓦星人那玩意兒隻對他們自己人有效果。人類連味都聞不出來,怎麼可能有影響?”
那是他手術後醒過來,躺在病床上,姚鏡璃給兩人拍的合照,“我對鏡璃是真心喜歡,跟他是哪個星球的人沒關系。”
穿梭車駛入查瑪大街的農貿市場,淩霄仰頭望着"老範肉鋪"霓虹招牌下晃動的金屬鈎,那些挂着霜降紋理的肋排正滴落着暗紅色液體:“來這做什麼?”
“羔羊肋眼是鏡璃最愛,”肉鋪後巷傳來星際貨運車的轟鳴,Jasper接過店主遞來的保鮮箱,“剛到的貨,一會兒你嘗一口就知道多好吃了。”
車門關上前,淩霄瞥見肉鋪的貨台翻轉,金屬鈎上已經換成了一條條泛着磷光的人造肉肋排。那些商販的機械觸手正噴吐着消毒凝膠,在滾動的"更高營養價值,更便宜的價格"廣告語下,人造肉似乎和真肉沒有任何區别。
托斯卡納大街的紅月街确實太久沒出現在他的記憶芯片裡了。此刻車道上擠滿了來自各星系的穿梭車,半透明的賽博舞娘在人群中穿梭,三隻眼的澤塔星人正和渾身長滿絨毛的克洛根星人讨價還價……
Jasper帶他來的自然是整條街最大的夜場,霓虹光瀑從玻璃穹頂傾瀉而下,整座建築内部像顆被剖開的機械心髒。VIP通道裡填充的反物質光柱穿透幕牆,将整個空間切割成破碎的維度。淩霄剛踏入包廂,就有人遞上消毒後的無線神經接駁器。
接入時的刺痛尚未完全消散,舞台中央的虛拟歌手卻已開始坍縮,她的身體同時存在于多個平行時空,每個分身都吟唱着不同紀元的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