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藤因其家人被謀殺的案件中,他聽到菜菜子的傷勢,第一時間捐獻出了星骸再生倉,且不說星骸再生倉價值不菲,那可是諾瓦星專門為他量身定制的保命設備。哪怕對方并非諾瓦裔,他也從未猶豫過。
這世上有太多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可路銘一從不看“值不值得”,他隻看“應不應該”。
淩霄的心一陣陣發緊。
他低頭看着桌上的杯子,那隻路銘一握過的酒杯邊緣還殘留着一點水汽。那雙手平日總是略顯蒼白,但指節分明,想起他在文具店握筆寫字的模樣,手背上隐隐的血管走線比常人更淺——是諾瓦星人的典型特征。
他的目光有些放肆,卻忍不住。
他本不該這樣。可不知是哪個瞬間,一切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也許是從他第一次看見路銘一在初到第九區的歡迎晚宴上,被來自各星球的高官政要圍觀,仍舊沖上前制止人類富商對那個叫洛可的Ω的暴行時。那時他隻覺得路銘一太魯莽了,甚至有點可笑。
但可笑不會讓人在深夜裡一遍遍回想那雙淺藍色的眼睛。
也許是今晚他低聲說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肯定”時,那種幾乎要溢出眼眶的委屈和不甘,讓他控制不住地心疼。不是作為搭檔,不是作為朋友,是一種更接近私人的、不該擁有的情緒。
——你喜歡阿爍,對吧。
這句話在他心裡已經壓了太久。
他不是會輕易幹涉别人情感的人,尤其是在他們需要并肩戰鬥的關系下。可在那一刻,他真的忍不住。
因為他太了解周爍了。
從被放逐到赫克托星軍營那天起,他就一直追在周爍身後。“靠關系”進入特級訓練營後,沒幾個人看好他,更沒人相信他能撐過比普通訓練營高出幾個檔次的高壓訓練。
隻有周爍,特級訓練營的第一名,不厭其煩地從最基礎的訓練動作教起,讓他這個總是拖後腿的關系戶一步步達到了全年級的平均水平。
模拟戰場上,所有人都在混亂中失去陣型,周爍僅用三秒鐘就能重組殘陣,靠一組錯誤率僅0.03的遠程導引扭轉戰局。
能見度為零的夜戰演習裡,周爍就像一把切割黑暗的鋒刃,總能準确地判斷敵方推進線,并在最關鍵的一秒沖破火力網,把受困的隊友拽回來。
他努力追趕,拼命訓練,一遍遍複盤演習,甚至偷偷在夜裡練習脈沖槍的拆裝,可每一次考核排名,他始終排在周爍之後。就連畢業考核時的戰力測試,也是周爍有意放水才讓他赢了半分。
畢業後的第一次實戰考核時,自己誤判敵軍路徑被圍困在防禦盲區,是周爍冒着極高的被擊穿風險,強行破圈救了他。他拖着半身髒污的自己回到指揮營地時,面無表情地低聲說:“下一次沖鋒,你跟在我後頭。”
那句話像釘子一樣,一直釘在淩霄的心裡。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個能站在最前線的人。即便來到第九區,還是需要周爍為他沖鋒陷陣、掃清障礙。
所以當他意識到路銘一可能喜歡周爍時,他第一反應并不是吃驚,而是認命。
路銘一是如此聰明、如此執着,連感情都帶着一絲不容亵渎的真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被周爍吸引?
周爍冷靜、理智,掌控力極強,他總能在混亂中給人方向。就像一把标準答案塑模的刻刀,将混沌切割成秩序。
如果讓他來選擇,可能也會選那個無所不能的人。
可正因如此,他才覺得格外刺痛。
他不想成為那個“分不清私人情緒與職責”的人,他甚至想親手幫路銘一實現某些願望——哪怕是将他拱手相讓。
可在看到他今晚那樣沉默,那樣壓抑自己心情,隻為了不讓别人為難時,他的心卻狠狠地縮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有些喜歡,不是為了得到回應,而是因為心裡已經有了某個再也無法抹去的重量。
淩霄輕輕站起身,走到路銘一身邊,幫他披上毛毯。他的動作極輕,生怕吵醒對方。
那張沉靜的面孔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睫毛在臉頰投下微弱的影子,嘴角還殘留着一絲酒後的慵懶。
淩霄看了很久,心跳緩緩加快,不是因為酒,是因為那種無法說出口的悸動與貪念。
他幾乎想伸手觸碰他,哪怕隻是指尖輕輕貼上他的側臉。
可終究,他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晚安,小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