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後,李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很心神不甯,正巧在那段時間中,褚明彰在似有若無地與他拉遠距離——似乎就是從吃日料那天開始的。
距離汪小春分娩的日子越來越近,李知沒來由的焦躁,注意力越來越不集中,有幾天他連一篇完整的日記都寫不下來,好像有一團火在他體内橫沖直撞,李知恨不得将自己開膛剖腹,好将那團火揪出來。
當某一天他回家,看到别墅裡多出了各式各樣的嬰兒用品後,李知終于受不了了,他開始找理由,周末也不回去,終于偷得了片刻的喘息時間。
就這樣過了大概兩周,家裡出事了。
李知記得那天天氣很好,他在課上神遊天外,翻開的日記本上寫滿了亂七八糟的話……就在這個時候,班導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周家的保镖。
班導說Sean,你回家一趟吧。
***
李知經常做噩夢,有段時間他經常會夢到血。
某一天他夢到了汪小春,夢到了以前汪小春發脾氣時打他的樣子,這個美麗的女人歇斯底裡地大叫着,舉起高跟鞋狠狠地打他,慢慢的高跟鞋變成了匕首。
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入他的身體,李知不可逃脫,他的手腳都仿佛被釘住,隻能哭喊着說媽媽不要了,我錯了,媽媽别打我了。
“好痛,好痛。”
夢的最後,他将匕首反手刺入汪小春的心髒,一大股濃稠殷紅的血流出來,流淌在地上……這個夢李知每每回想起來都會心頭猛跳。
他坐在醫院的走廊裡,捂着臉的兩隻手神經質地顫抖着,李知從來沒有想過,夢裡種種真的會在現實中發生——
當他匆匆忙忙趕回家時,周家還是一片狼籍,那個日本女人神經質地抽搐着,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尖聲大叫,她衣不蔽體,卻沒有半分的羞愧。
莫大的恐懼似乎讓她清醒了一點,保镖将她的雙手反扣住,而她嘴裡還在大聲尖叫着:“我看到的,我親眼看到的——他把人推下去了,他殺人了,殺人了!”
她又用日語叽裡呱啦地說了一大串話,周柏宇的臉色難看的要命——字面意義上的難看,他的眼珠不正常的紅,胸膛大起大伏,鼻翼高頻率地翕動着,像一頭牛。
周家亂成了一鍋粥,李知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去辨認那些潮水一樣不斷湧進他耳朵中的話,他将那些零碎的話聯系在一起,終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周柏宇在家與女人厮混,或許是因為太激動了,搞出的動靜不小,吸引了在家休息的的汪小春的注意。
她正巧撞見了二人糾纏,又不知怎麼的和周柏宇起了口舌争端,周柏宇一時發了脾氣,将她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汪小春肚子這麼大了,臨近分娩,怎麼受得了這樣一推,當家裡的女傭聞聲趕過來,看到太太臉色慘白地倒在血泊中時,幾乎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日本女人一直叫着自己親眼看到周柏宇推了人,周柏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狠狠推她一把:“賤.人!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在說什麼?”
“你他媽的…啊!”
可緊接着,他的臉上卻猛然一痛,原來是緊急趕來的周國雄掴了他一耳光,周柏宇臉色遽變,顫抖着聲線:“爸……爸,我沒有……不是我…不是啊……”
周國雄面色難看極了:“你做了什麼?你……”
他的聲音忽得低了下來:“你用了什麼東西?”
周柏宇因為恐懼而嘴唇慘白,可他的臉色卻還泛着不正常的紅,連雙目都是渙散的,周國雄一看他這樣,心下已有數,他閉了閉眼睛,管家走上前來:“先生,要不要報警……”
“報警?你他媽的瘋了嗎?”這個時候,什麼風度、禮儀,都被周國雄抛之腦後了,“你他媽的想毀了一切嗎?!”
“快他媽的叫醫生!把小春送去醫院!快點!”周國雄憤然轉過身,雙目赤紅地盯着周柏宇,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這個畜生。”
後來的事情李知有些記不太清了,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很混亂。
救護車上的醫生與周家的家庭醫生混在一起,兩撥人穿着同樣的白大褂,乍一看分不出什麼區别,可兩撥人所做的事卻截然不同。
汪小春被擡上救護車,抖得跟隻鹌鹑似的周柏宇被帶去打針,至于那個日本女人則被保镖拖進房間裡關了起來。
“今天所有人都把事情給我爛在肚子裡,那個女人……”周國雄停了下來,緊接着他的助理立刻接話,“要讓人去查嗎?”
周國雄沒有回答他,他背過身沉默了很久,明明姿勢沒什麼變化,可李知卻覺得他好像老了十歲。
最終周國雄開口了,他疲憊地按了按眉心,然後搖頭:“不,不要去查她的底細,不能把事情鬧大。”
“拔了她的舌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