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摸到青春期邊緣的年紀,無論是通過小時候愛看的纏綿悱恻的電視劇,抑或是偷偷接觸過的街頭雜志,都會對“情愛”這種事心生向往、又遲疑着不敢接近。
秦筱楠自然也不能免俗。
自從班裡最早熟的姑娘蒲潔被田豐燕棒打鴛鴦後,早戀的苗頭卻猶如被點了火星的春草,沒有絲毫枯竭之勢,反倒是如火如荼地燃燒的愈發興旺。
當然,大部分的“喜歡”,都是順口說說的一時興起。
那時候的戀愛,甚至是以“幾節課”作為衡量單位的——比如最讓秦筱楠大開眼界的,莫過于王永璇和班裡一個總稱自己是□□大哥的男生那一段:明明早上到校時,秦筱楠才撞見二人在教室窗邊牽着手,王永璇一臉幸福地靠在對方肩頭,說着“楠楠,祝福我們吧,我們終于在一起了”;随後兩個人便迅速收買了自己的同桌,把座位調動到了一起。
也許是感情需要一點距離吧...
總之下了早自習,王永璇就黑着臉告訴秦筱楠和李敏自己已經分手的消息。
秦筱楠倒也不是沒那個賊心,礙于在班級裡處境尴尬,也沒幾個男生願意搭理她,隻能老老實實的豔羨别人的神仙愛情——
那時候她覺得,世界上最偉大,最驚天動地的愛情,是碰到班主任時仍不甩開女生的那隻手(這也一度成為了當時最流行的風尚标,女生們這樣要求自己的男朋友,男生如果做不到就會被認為是“慫包”、“背叛愛情的懦夫”)
【秦筱楠,中午一起去一食堂吃漢堡嗎?】
好在,沒過多久秦筱楠竟也收獲了人生中第一份“情書”——在展開這角從作業本上撕下、皺皺巴巴的黃色小紙條時,秦筱楠激動而虔誠地宛如收到了英國紳士邀請美麗的淑女共進晚餐的邀請函。
她用略帶感激的眼神望向了那位紳士:是一個瘦且高,留着毛寸,皮膚黝黑帶着圓框眼鏡的男孩兒;剛剛開始發育而猛長的個子讓他整個人有些比例不協調,稚氣未脫的臉頰還有些與他不符的孩子氣。
但這并不影響他有着不同于其他男孩的魅力:在同齡男孩還是超絕小學生辣條音時,他已率先完成了變聲,低沉的氣泡音格外突出;先于旁人一步拔起的身高也讓他有了幾分鶴立雞群的味道。
王永璇和李敏早就提醒秦筱楠,路明可能對你有意思:走在路上相遇時,男生群裡突然爆發出的怪叫,和路明漲紅的耳尖,氣急敗壞去打旁邊兄弟的動作,包括躲閃的眼神,就是最好的佐證。
隐忍而明目張膽的觊觎持續了半個月,讓秦筱楠心中也升起一份緊張的期待感;或許正是這份等待,讓本沒有波瀾的心起了一絲漣漪,進而變成了有關喜歡的錯覺。
秦筱楠将那張小紙條認認真真疊好,又夾進了自己最心愛的帶鎖密碼本裡;她臉上的笑容過于肆無忌憚,以至于當時的男同桌楊獻昭吐槽了一句“至于嗎,他有什麼好的。”
“你懂什麼,”秦筱楠卻是很認真的反駁,“這是初戀!”
楊獻昭才是要被她的幼稚逗笑:“這就算初戀了?那你不如跟我談。”
語氣似乎玩笑,又帶着幾分認真;秦筱楠心猛地跳了一拍,仔細端詳着對方的臉,卻未看出更多蛛絲馬迹。
楊獻昭微低下了頭,與他男孩兒身份不符的睫毛烏黑濃密,掩蓋了他極為秀氣的大眼睛;臉上被遮了一半的光影竟讓他多了幾分難以名狀的哀傷。可惜——
“看你爹幹啥?好好看你的作業吧。”
說出來的話還是和那些賤嗖嗖欠兮兮的青春期男孩别無二緻。
瞬間被打破了唯美氛圍的秦筱楠無趣地收回了視線,繼續沉浸在自己充滿粉紅泡泡的幻想中。
要答應路明的邀請嗎?要告訴王永璇她們嗎?要公開嗎?...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嗎?
重重的教案摔在講台聲打碎了秦筱楠的沉浸式幻想,否則下一步孩子叫什麼名字她都要構思好了;田豐燕仍就是每天别人欠她八百萬的黑臉,沒好氣地環視教室一圈,開口便是尖酸刻薄:“最近各科任課老師跟我反映,咱們班早戀現象特别嚴重——”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對着蒲潔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引得旁邊不少同學都回頭去看,直到蒲潔的臉漲得通紅,“女生都給我自愛一點!别天天淨想那些自甘下賤的事,要是被我發現,别怪我給你們沒臉!行了,把書拿出來,看昨天的文言文...”
秦筱楠美好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翳;在書包裡慢吞吞翻找語文書時,她突然聽到右手邊極小聲的吐槽。
“天天罵女生...說話也太難聽了。”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話出自一個男生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