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樓下了,下來吧。】
秦筱楠一整晚幾乎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幾乎是難以自控地隔十分鐘趴在窗邊向樓下望一次。
要去嗎?
要答應他嗎?
但拒絕的話此時仿佛有千斤重,讓她怎麼也說不出口;身邊的情侶很多都在高中時便偷嘗了禁果,大家對這種事的态度也逐漸寬容起來,何況自己與代佳豪也談了兩年多了,好像不發生都有些說不過去...
思想在腦海中反複糾結打轉,秦筱楠無比希望那個明天永遠不要來,但天光還是一點點點亮了地平線,手機上的時間也越來越接近約定的八點。
直到他的消息發來,秦筱楠藏在窗簾後偷偷向下望,代佳豪的臉上是幾乎抑制不住的笑意,幾乎稱得上志得意滿;秦筱楠咬了咬牙,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我今天肚子疼...要不改天吧?”
【那我就在樓下一直喊你,等你下來。記得帶身份證。】
很明顯,代佳豪深知她的命脈在哪兒。秦筱楠想到還在隔壁熟睡的母親,心一橫便草草換了件衣服,抓起身份證跑下樓。
踟蹰着走出樓道的第一刻,她便撞進了寬闊結實的懷抱中;代佳豪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像在安撫着驚弓之鳥的情緒:“今天你終于是我的了...我好愛你。”
半推半就間,秦筱楠坐上了公交車。
心中的不悅外化成了臉上的面無表情,清早的公交車上全是一大早遛彎的老頭老太太,二人沒有坐到相鄰的座位;秦筱楠望着窗外,腦袋卻空空一片。
她什麼也沒有想,像是在放空自己也許是最後的少女時代。
代佳豪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了半天,也沒有等到秦筱楠的回應,隻能讪讪收回;他自然看得出秦筱楠的心不在焉,原本喜悅到快要飛起來的心情也被她拽的快要落地。
壓垮他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發現自己出門前準備好的身份證,落在了家裡。
暴怒幾乎是瞬間湧上心頭,代佳豪狠狠撕扯着書包,将裡面胡亂塞着的物品推開又扒拉回來,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張小小的卡片;準備好的計生用品鋒利的撕拉口邊緣劃得他手背發疼,亦像是在嘲笑他的百密一疏。
他家在城市的另一端,早上坐了一個小時公交才到秦筱楠家;若是此時再回去取,這一早上的時間就會被耽誤一大半,到時候秦筱楠肯定又說中午必須回家吃飯...
“我C!”
随着書包被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整個車廂中的人都驚詫地看着座位上怒發沖冠的小夥子;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雙眼已經泛紅,在這秋日的燥熱天氣中甚至頭頂冒出了絲絲白煙。
方才的罵聲吓得秦筱楠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代佳豪,第一次為和他在一起而感到丢人。
旁人的注視和議論下,秦筱楠低聲責怪着“你幹嘛啊”,一邊彎下腰撿起他的書包。
“下車!”代佳豪沖她怒吼一聲,沖到後門便将下車鈴按的震天響;看司機沒有減速的意思,代佳豪又想沖駕駛位沖去,秦筱楠拽着他的手臂卻整個人被拖着踉跄了幾步。
車子緩緩停下了。
雖然還沒到公交站,司機師傅考慮到安全,還是靠邊讓他們下了車;秦筱楠滿懷歉意地向他微微躬身示意,在後視鏡中看到司機略帶擔憂的眼神,但她來不及多想便抱着書包匆匆追了下去。
“你幹嘛,你怎麼了?”秦筱楠面對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男朋友,帶着哭腔小聲問着;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卻在碰到那顫抖的皮膚和滾燙的溫度時心中一顫。
代佳豪平複了些許情緒,有些沮喪地說着:“我忘帶身份證了。”
“那就回去拿呀。”秦筱楠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突然爆發隻是為了這麼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來就一早上時間...本來就一早上!!!”
他的情緒又一次失控,雙眼通紅地捏住秦筱楠的肩膀;身邊路過的路人大叔原本低頭看着手機,被他這一嗓子驚到,猛地向旁邊退了幾步,像看到地雷一般繞着二人過去,還頻頻回頭望了幾眼。
一滴淚從秦筱楠眼角滑落,她恍然覺得自己心裡最後的一點不舍也煙消雲散了。
也許這便是他們的盡頭了。
秦筱楠知道,她無法跟這樣一個喜怒無常、情緒極度不穩定的人在一起一輩子;望着對方的雙眼,她恍惚間想起高三假期發生的一件事。
那個寒假隻放了三個星期,秦筱楠跟媽媽一起回姥姥家呆了一周多,耽誤了原本和代佳豪約定去滑雪的那天。
得知不能按時返程的秦筱楠一大早便躲在衛生間給代佳豪打電話,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要晚兩天回去;聽到代佳豪失望的歎息,她撒着嬌說道:“我一年也就見姥姥他們一次~老人嘛,肯定想我多陪陪的呀!回學校咱們會在一起好久呢。”
代佳豪也笑了,用寵溺的語氣說着:“那好吧,我就把你讓給他們兩天。唉,剝奪我和老婆在一起的時間,真想去把他們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