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覃卿突然發起高熱,說開了胡話。
金嬷嬷起夜發現,整個人吓壞了,連忙喊醒冬籬。
“别慌!”冬籬套好外衣,邊系衣帶邊往外走,“嬷嬷,你守在小姐跟前,我現在就去買藥。”
冬籬交代一句,沒敢耽誤,出門直奔藥鋪。
冬日裡,藥鋪早早都關門,更何況深更半夜。冬籬跑了好幾家,锲而不舍地拍門,卻無人應答。就在她想要換下一家時,一老者顫顫巍巍地給她開了門。
冬籬從小就給小姐跑腿買藥,她非常熟悉退高熱的藥材有哪幾味,拿好藥包後,冬籬一刻不停趕回客棧。
覃卿的臉越來越燙,金嬷嬷伸手輕輕一碰,燙的縮回手。趕緊絞了涼水帕子,蓋在覃卿頭上。
心下抑制不住慌亂,再這麼燒下去,小姐會出事兒的。上次船上有幸撿回一命,大夫就說了,要提防反複發燒,就怕寒症引發體内沉疴,到時候就棘手了。
冬籬找客棧小二借了後廚,熬好湯藥後端上去。
嬷嬷正急得團團轉,見她回來,連忙接過湯藥,試試溫度。
“把小姐扶起來。”
在冬籬的協助下,金嬷嬷總算把湯藥喂進覃卿口中。
後半夜兩人都不敢閉眼,她們守在覃卿榻前,一有風吹草動,就起身查看。
覃卿雖不再說胡話,情況卻依舊不見好轉,直到天亮,仍是高熱不退。
金嬷嬷急得淚水直打轉兒。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她紅着眼對着空中雙手合十,嘴裡不停念叨,“老爺夫人在天有靈,可一定要保佑小姐渡過難關啊!”
小姐身子自小特殊,從娘胎帶出來的寒症,一直折磨着她,每次發熱,就好比從鬼門關闖一遭,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膽。
哪怕身子骨日漸變好,一旦發熱,整個覃府都雞飛狗跳。
老爺還在時,四處搜羅補藥,走投無路時,甚至尋求道士作法。黃天不負苦心人,小姐終于在十二周歲後,身子骨漸漸硬朗起來,熱症也極少發作。臉色日漸紅潤,整個人也越發有活力。
誰成想,趟了一遭水,直接引發熱症。小姐從水裡被打撈起來高燒不退那會兒,嬷嬷沒有一晚是合眼的。
一想到小姐近日的處境,金嬷嬷心口發疼。
夫人是在生小姐難産時沒的,小姐自打出生就沒了娘親,由老爺一手拉扯大。如今老爺驟然離世,小姐孤立無援,周身群狼環伺。既要對抗貪得無厭的姨娘,又要提防心懷不軌的弟弟。好不容易從吃人的雲夢逃離,一路北上又風波未平。
眼看就要尋得倚仗,卻被拒之門外。
就在方才,金嬷嬷為小姐擦拭身子時發現,小姐一直佩戴的貼身玉佩不見了,那可是她前來投奔的信物啊,沒了這信物,小姐可如何是好啊。
金嬷嬷愁容滿面,她總算找到了此次發熱的症結所在,她盯着榻上的人兒,止不住歎氣。
冬籬沉着臉丢下一句,“嬷嬷守着!”
她快如旋風,沖出門外。
淮南王府。
淮南王妃才從寺裡回來,這會兒子直覺太陽穴緊得發疼,半卧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
她體态豐盈,上好的絲綢勾勒出婀娜的身姿。皮膚白皙緊緻,眼角不見一絲細紋。然緊皺的眉頭,昭示着此刻正心煩。
鸾苑裡的老人宋嬷嬷見此,心知王妃這是頭疾犯了。趕緊招呼丫鬟婆子動作輕一些,以免驚擾王妃休息。
秋月是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鬟,地位比府裡的一般丫鬟要高。
她點上熏香後,徑直來到王妃身後,動作輕柔地為王妃按摩着太陽穴。王妃眉間的褶皺,随着她的按摩,漸漸舒展開來。
春華快步從外邊回來,見院子裡沒有一個丫鬟婆子,不由放慢腳步,動作輕柔地走至内間。
擡頭掃了一眼半卧的王妃,遲疑片刻後,正欲開口,面前的好姐妹秋月,直沖她搖頭:
不要打擾!
春華權衡左右後,顧不上姐妹提醒,沖着主子躬身道,“禀王妃,王府外有人吵着要見您!”
秋月詫異地看過去,發現春華手裡還拿着一封信。
舒明如緩緩掀開眼皮,眸光掃向對面的丫鬟。她久居高位,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即便不悅,也隻是微微皺了下眉頭。
“讓凝香閣那位出去看看。”她知道自己的大丫鬟不會不懂分寸,眼下必然是無法定奪。
春華跪下來說道,“回禀王妃,側妃已經過去了,但···”
舒明如才閉上的雙眸,再度掀開,秋月适時伸手,将她扶起身來。
她氣質華貴,不怒自威。
“具體何事?”
春華始終低着頭,一五一十回道,“有一位姑娘在大門外,喊着叫着要見王妃,側妃被管家請出去見了那姑娘,姑娘自稱是府裡親戚,側妃見了卻并不認識···”
舒明如不耐地擺擺手,“打發了便是。”平淡的言語隐有怒氣。
春華卻硬着頭皮繼續道,“那姑娘稱她家小姐如今耽誤不得,要是再晚一點,怕是要沒了···奴婢怕出岔子,走近問了幾句···”
秋月不由看了過來,細長的眉眼藏着幾分不解。
“那姑娘說她家小姐來自雲夢覃家,她家夫人名叫舒明昭!”
當時正是覺得這幾個字與自家主子的名諱相似,春華沒敢耽誤,這才趕緊過來禀告。
“你說什麼?!”舒明如猛地坐起身子。
春華怔了一瞬,忙将手中的信遞上去,“王妃,這是奴婢前幾日整理書信發現的,這封信也是來自雲夢,奴婢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