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宥看着陷進泥沼中的車轱辘,眉頭不由皺起,以為車軸被卡住了,不想竟是斷了,這下可不好辦。
謝蘭庭掃了一眼,“能修嗎?”
方宥搖搖頭,“沒有替換的軸體。”
覃卿靠着車壁,聽見兩人談話,不由攢緊手裡帕子。
早知道就不裝醉了!
表姐冬籬她們怕是都快到府上了吧。
“咚!咚!咚!”
車壁傳來聲響。
覃卿探出頭。
謝蘭庭就站在車門不遠處,身後是漫天風雪,“下來!”
他言簡意赅,似是不願多解釋。
覃卿猶豫一瞬,自車上跳下。
剛露面,徹骨的寒風呼嘯而來,夾着碩大的雪花砸在她臉上。
覃卿身形微晃,打了個哆嗦。
“跟上!”
謝蘭庭轉身就走,那方向與回府的路背道而馳。
覃卿瞅了一眼陷入泥雪裡的馬車,又看看對方不斷遠去的背影,咬咬牙擡步跟上去。
夜色越來越濃,覃卿頂着漫天風雪,一腳輕一腳重地朝前面追趕。
積雪太厚,不一會兒就浸濕鞋襪。
覃卿咬緊牙關,沒吭一聲。
眼看兩人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覃卿挫敗地歎口氣,再擡頭,那人竟停在不遠處。
覃卿提起裙裾,快步跑上去,腳下卻被枯枝絆倒,整個人撲進雪堆裡。
倒地的瞬間徹底擺爛,就讓這大雪全都落下,将她埋在這兒吧。
思想一滑坡,四肢好似得到指令,徹底使不上勁兒。
“怎麼還睡上了?”
頭頂傳來對方挖苦的聲音。
覃卿抹去臉上的雪,扭頭看去,黑亮的眼珠子,竟比一地的雪白還要晃眼。
許是她的模樣太過狼狽,謝蘭庭終于良心發現,朝她伸出手。
覃卿一把拽緊對方的手,扯了扯,沒能起身。
又用力一拽,還是沒能爬起來。
謝蘭庭不禁氣笑了,“你是半點力氣都不想使了嗎?”
方宥提着燈籠立在一旁,想上前幫扶一把。
但主子沒發話,他也不敢動。隻得将頭轉向一旁,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心裡止不住感歎。
覃小姐是真慘啊!
覃卿知道這人沒安好心,冷冷地撤回手。自雪地裡摸到一根木棍,用來當拐棍。
謝蘭庭盯着她看了幾息,俯身将她抱起來。
覃卿瞪着兩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拿着那根棍子作甚麼?”謝蘭庭語氣冷淡。
覃卿眼珠一轉,連忙扔掉棍子。
方宥看着走遠的主子,不由皺起眉頭。視線自對方的背移至雙腿,積雪已經沒過腳踝,雪地難行,更何況還抱着一人。
方宥頓了頓,快步跟上。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風雪勢頭越來越大。
覃卿遲疑片刻,伸出雙臂環上對方脖子,這樣能節省些力道。
謝蘭庭低頭看了她一眼。
覃卿仰頭,靠在他肩膀上,盯着雪地裡一路走來的腳印,沒一會兒就被落下的雪花重新覆蓋。
覃卿看着看着,隻覺眼皮越來越無力,耷拉着就要貼在一起,手臂也跟着一點點滑落。
察覺脖子上驟然一輕,謝蘭庭凝眸喊道,“别睡!”
覃卿緩緩睜眼,發覺對方頭頂一片花白。
就連眉睫上也全是落雪。
她下意識伸手拂去,“表哥,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方宥跟在後頭,聽到這話,心裡一咯噔,完了,覃小姐開始說胡話了。
謝蘭庭蓦地頓住步子,毫不留情的話似淬滿冰渣子,“你腦子也被凍住了嗎?”
意識到是在說自己,方宥反應過來後趕緊超過兩人往前走。他一直墜在後面,還不是想着替換一下主子。
他就說主子怎麼突然變得好說話了呢。
方宥沒再耽誤,很快消失在風雪裡。
謝文頌這邊回到府上,等了很久還不見覃卿他們回來,怕路上出事兒,趕緊找上母親。
“你說卿兒現在和羨安在一起?”舒明如了解事情經過後問道。
謝文頌點點頭。
她不解,為啥母親知曉後反而一點也不擔心。
“天寒地凍,大雪紛飛,要是真出事兒了怎麼辦?”
舒明如執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有羨安在,不會出問題。”
正愁兩人沒有合适的機會相處,這不就來了。
舒明如放下茶碗,吩咐道,“派一隊人馬出去,如果尋到了人沒什麼問題,先不要露面,留他們一些獨處時間。”
謝文頌瞬間了然,怪她太着急,一時沒能明白母親用意。
但轉念想到兩人在莊園暗自較勁兒的畫面,這麼安排真的好嗎?
似是看出長女的顧慮,舒明如不由拍了拍對方的手,“别擔心,一切順其自然!!”
“冷,好冷……”覃卿忍不住直哆嗦,冷風穿透衣物,似冰刀刮在身上。
她一直被抱着,身子沒有活動起來,這會兒隻會更冷。
“麻煩!”謝蘭庭低咒一聲。
幹脆将人放下,一手将其攬靠在懷裡,一手解着身上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