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永安寺,覃卿有種故地重遊的感覺。
此次出行,跟随姨母走的特殊官道,一路暢通無阻,車馬直達永安寺。姨母計劃在寺裡留宿一宿,待明日做了早課再離開。
覃卿同表姐被安排在永安寺最裡邊的廂房,背靠後山。不想指引的沙彌竟是上次搭救她們的大師。對方見着她,面上并無波動,好似彼此初次見面。
覃卿也隻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她和表姐跟在沙彌身後,一路走來環境越發冷清,穿過羊腸小徑,一座古樸又帶着禅意的木屋出現在眼前。
“各位施主,請自便。”沙彌将人領至住處,略微停頓,又道,“後山的冬梅開得極好,施主們若感興趣可前去觀賞。”
說完颔首離開。
“想出去走走嗎?”謝文頌提議道。
覃卿點點頭,先前來的時候,被拘在房内,還不曾各處參觀過。覃卿自從知曉永安寺的大名後,不禁對其越發好奇。
“表姐說這寺廟前身乃一座古刹?”兩人自廂房出來,一路往後山走去,身後跟着冬籬和竹笙。
“嗯,它原不是這個名兒,這是後來官家下旨修葺後,才更名為‘永安’。”
自此成了一座皇家寺廟。
覃卿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它以前叫什麼呢?”這座寺廟看起來曆史悠久,雖被修葺後,原本沉澱在時光裡的痕迹,并未被掩埋。新與舊的碰撞,更顯心驚。
謝文頌示意她當心腳下,積雪消融後,道路泥濘,并不好走。
“羅刹!”
“嗯?!”覃卿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名字充滿煞氣,與神聖的古廟格格不入。
謝文頌點頭,“此處在百年前,并不是寺廟,這裡邊流傳了一個故事。”
見覃卿偏着頭,一臉好奇,謝文頌不覺勾起嘴角,“相傳中東大陸上出了一個極其兇惡的鬼怪,這個鬼怪利爪鋒利,專吃人血肉。它時而四腳着地匍匐前行,時而張開翅膀飛行在半空···據說有男子夜間起夜,被懸吊在窗外的鬼怪活活吓死,‘羅刹’便因此得名。”
“後來,有一遊僧行至此處,據說這遊僧是天上下凡曆劫的神仙。他見羅刹傷天害理,決定替天行道,遊僧一身神力注入此地,将羅刹惡鬼徹底封印···世人一為感念他的神迹,二為警醒後人,特将此地取名‘羅刹寺’,并為遊僧塑了一座金身,鎮壓在羅刹寺内。自此再無妖邪禍亂人間。”
覃卿不解,“那這跟永安寺又有什麼關聯呢?”
不愧是表妹!
謝文頌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确實毫無關聯。”
她收回目光,聲音悠長道,“這啊,還要從一個夢說起。”
“什麼夢?”覃卿不由停下。
謝文頌有意賣關子,見表妹上鈎,她笑得格外壞,“就不告訴你!”
說着轉身就走。
覃卿愣了一瞬,擡腳追上去,“表姐你真壞,哪有講故事隻講一半的道理?!”
謝文頌笑着回頭,食指放于唇邊,似提醒,“神明在上,這後半段啊,我們得偷偷的說!”
覃卿倏地頓住步子,像是明白什麼,也不再追問。兩人又行走了一段,一擡頭,已然來到後山梅林。
馥郁的梅香夾帶着寒冬的凜冽,覃卿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目明。
春寒料峭,山風盛行,兩人隻在梅林裡轉悠一小會兒,鼻尖已然凍得通紅,便折道往回趕。
回到廂房裡,嬷嬷們立刻呈上熱湯。擱在架子上,轉身退出去。
覃卿一面往手上澆着熱水,一面說着好話兒,“我的好姐姐,這會兒子總能說了吧。”
謝文頌笑着走過來,輕點了一下她眉心,“你呀就這麼好奇嗎?”
覃卿也鬧不明白,怎麼就對這個事情如此好奇,好像非要弄清楚不可。
謝文頌見丫鬟們都出去了,拉着對方的手坐下,“這個夢啊,涉及當今官家。”
見對方擡頭,謝文頌壓低聲音道,“官家做了一個夢,揚言乃神女托夢,讓他将此地更名為永安寺,上邶便能永葆昌盛,國泰民安。”
“官家本就信奉神明,深覺這夢乃天降神谕。永安寺能有如今的地位,可以說全倚仗這個夢。”
覃卿久久沒有回應,她沒想到答案竟如此出人意料。
謝文頌拍拍她的手,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如今佛法正值鼎盛,官家牽頭,上行下效。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家家戶戶燒香拜佛···”
覃卿突然想起外祖父的那句話,内心再度震顫。
‘外強來襲,焉能一句阿彌陀佛就能幸免于難?’
這個話題似乎太過沉重,兩人沉默了一會,又聊開其他的。
嬷嬷打開箱籠,整理小姐衣物,不覺皺起眉頭。
“咦?小姐的貼身小衣難道沒帶來嗎?”
冬籬走進來時,正好聽見她嘀咕。
“别的地方找了嗎?興許放岔了位置。”嬷嬷上了年紀,忘性大也有可能。
嬷嬷搖搖頭,心裡越發狐疑,明明記得裝箱了。
冬籬見她還在琢磨,忍不住催促,“小姐還等着呢,先用别的吧。”
覃卿這邊見遞上來的不是慣常穿的小衣,詫異道,“繡竹子的小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