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的離開不知是否因為對方的到來,覃卿看着眼前人,無端想起那個瘋了的婢女。
謝蘭庭眼眸噙笑,“現在可以去上藥嗎?”
他又恢複成先前貫好說話的樣子,他越是這樣,覃卿越是不敢看他,總感覺前方有什麼等着她。
覃卿顧左右而言他,“姨母呢?怎麼不在府上?”
謝蘭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卻裝作毫不知情道,“莊子更适合養老,府裡來往人多。”
覃卿點點頭,有王管家在,确實不适合在人前露面。
“表姐呢?”
兩人邊說邊走,等停下時,已行至飛莺閣院前。
覃卿下意識扭頭,不遠處矗立着一座樓閣,那是她曾經居住的地方。
謝蘭庭順着她視線看去,“想去看看嗎?”
刻意放低的男聲,似誘哄一般,安撫着覃卿緊繃的情緒。
覃卿搖搖頭,看什麼,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她收回視線,跨步踏進院門。
謝蘭庭随後跟進來。
覃卿熟門熟路來到書房,擡眸掃視一周,不見黑貓蹤影,微微松口氣。
謝蘭庭拿出上次的托盤,覃卿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僵硬。
“表哥院裡怎麼不見其他下人?”
說‘其他’是委婉,嚴格來說,除了方宥,覃卿自始至終就沒見過下人。
以前不覺得,最近來得勤了,才發現其中問題。
謝蘭庭将托盤放下,蹲在覃卿身旁,覃卿發覺兩人視線正好平齊。
對方眉眼微垂,若無其事道,“喜靜。”
覃卿動了動手腕,紅腫的地方連衣袖磨過都會覺得疼。
謝蘭庭見她皺眉,動作越發仔細,輕輕地掀開衣袖。
覃卿掃了一眼,頭偏向一旁。
謝蘭庭挑了一抹藥膏,借着指腹的溫度将其融化,一點點塗抹至紅腫的部位。
不知是否是藥物的作用,對方大拇指打着圈拈磨的位置,隐隐發燙,似是藥物滲進了裡頭。
書房一陣靜谧,隻餘兩人輕淺的呼吸。
氣氛太靜,太古怪。
覃卿沒話找話說,“表姐和裴尚書怎麼樣了?”
謝蘭庭掀開眼皮,漆黑的眼底漾起笑意。
覃卿蓦地想起,他們是一起離開的,她不知情,對方當然也不知情,瞧瞧她說的是什麼蠢話。
為了找補,覃卿又問,“太子呢?還好吧?”
謝蘭庭手上微頓,藥膏在指腹下一點點融化,化為黏膩的汁水。他感受着指尖的濕濡,眸色漸深,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平穩。
“還好,死不了。”
若仔細聽,那略微下沉的尾音,好似被急于吞掉。
覃卿并未察覺到異樣,她還在想會是誰想要刺殺太子,直到手上傳來一痛。
“抱歉!”謝蘭庭連忙停手。
覃卿搖搖頭,知曉他是無心的。
半晌後,覃卿忍不住問道,“好了嗎?”她覺得塗抹藥膏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這裡太靜了,靜得她心裡發慌,忍不住想要趕緊離開這裡。
謝蘭庭似是終于肯放過她,撤回手起身。
覃卿也跟着起身,動作太急,不小心踩到裙子,眼看就要摔倒。
覃卿驚呼着閉上眼。
謝蘭庭後腦勺好似長了眼睛,一個轉身,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急什麼?又不會吃了你!”
謝蘭庭一如既往的調侃語調,聽得覃卿心驚肉跳。
她睜開眼,忍不住結巴,“表,表哥,”
對于謝蘭庭的一步步試探,覃卿毫無招架之力。
她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腦中似有一根弦,越繃越緊,仿佛随時都可能斷裂。
謝蘭庭嘴角的笑緩緩綻開,他一瞬不轉地盯着眼前人,柔聲道,“表妹,以後可要仔細點兒,畢竟母親親手将你交到我手上,我可是要對你負責到底。”
覃卿不由睜大眼睛,“當時你沒同意啊!”
那日姨母有意撮合,将他們拉到一起。當時對方并沒有回應,怎麼現在又提起這個。
覃卿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謝蘭庭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又豈知我心意!”
覃卿連忙推開對方,卻發現怎麼也推不動。
她急得眼睛都紅了。
謝蘭庭似是不忍心逼她,好心地放開手,視線卻似陰濕的霧氣,嚴嚴實實地将她籠罩。
“别怕,你會發現沒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覃卿看着他笃定的模樣,突然生出一股惡寒。
她咬牙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謝蘭庭陡然看向她,目光銳利。
覃卿終于占據上風,揚起下颌道,“今生非他不嫁!”
心知不該激怒對方,但她忍不住,她就是不想看到他穩操勝券的模樣。他也沒什麼不同,他也當她是個玩物,他們都一樣!憑什麼她的人生要由他們來掌控,他們都該死!
統統去死!
一直懸在腦中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謝蘭庭看着覃卿眼裡的恨意,心下疼惜的同時,還蹿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