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庭趕到永安寺山腳時,山頂升起滾滾濃煙,火光映照下,亮如白晝。
他翻身下馬,沉聲道,“把下山之路堵死,若是放走一個,提頭來見!”
官家還在廟裡!
廖不凡這才意識到出大事了,單膝跪地,“臣領命!”
就在方才,他清楚的感覺到,這位年輕親王身上毫不遮掩的殺氣,是他這種慣常沾染血腥的武将,也為之忌憚的存在。
謝蘭庭腳步飛快,朝火光處奔去。
方宥似幽靈一般,自暗中閃出,直奔主子而去。他手裡拿着一物件,純白上洇染鮮紅,格外刺眼。
“主子!”他擰眉将物件呈上。
謝蘭庭腳下不停,目光及至鮮紅,不由停下。
他将帕子攢進手心,平靜道,“長豐呢?”
方宥心口一緊,連忙回道,“屬下這就去找!”
說着,‘嗖’地一下,消失不見。
***
覃卿他們在流民湧進來的前一刻,躲進密道。本以為隻要堅持到救援來,就可以躲過一劫,卻不想那些歹人竟然縱火燒廟。
諸佛聖地,一時間淪為人間煉獄。
濃煙滾滾,很快順着隧道彌漫進來。
密道狹窄,覃卿幾人佝偻着身子,才得以前行。也不知這麼摸黑走了多久,依稀望見頭頂天光,覃卿才确定他們逃出來了。
回頭看去,他們已然到了山腳,身後的朱紅樓閣,在沖天濃煙下隻剩焦黑殘骸。
覃卿命冬籬給人松綁,扭頭看去,玄機不見了。
“對不起,小姐,是我沒看好此人。”暗中冬籬的注意力全在小姐身上,是以疏忽了。
覃卿搖搖頭,這事兒不怪冬籬。
“覃小姐!”
方宥突然現身在二人面前。
覃卿見着熟悉面孔,微微松口氣。
見覃卿形容狼狽,并無外傷,方宥提着的心終于落下,他連忙掏出信号彈,發射後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
很快,謝蘭庭出現在山腳。
覃卿側身坐在石頭上,天邊升起紅日,光暈正好照在她身上,沾染灰燼的側臉被點亮,依舊明豔動人。
謝蘭庭看着這一幕,不由放慢腳步。
覃卿似有所感,扭頭看去。
卻被一整個攬進懷裡,熟悉的清香充斥着鼻腔,覃卿任由對方抱着。許是崩得太久,懶得反抗。
抑或許,她是在貪念這劫後餘生的溫存。
方宥看向一旁怔住的冬籬,使了個眼色,奈何對方沒反應,隻好動手将人拉走。
“抱歉,我來晚了。”
謝蘭庭抱了很久,才将懷裡人松開。
覃卿頭轉向一旁,不作聲。
謝蘭庭伸手擡起她下颌,極盡溫柔地擦拭着上面的髒污。
低聲道,“别怕,我保證,下一次一定不會···”
一滴晶瑩砸落在手上。
謝蘭庭蓦地住聲。
他歎了一口氣,再度将人擁進懷裡,呢喃道,“我該拿你怎麼辦?”
覃卿吸吸鼻子,退出對方懷抱,“謝玺将我和玄機真人關在一起,真人被喂了忘情···”
謝蘭庭心口一緊,即便眼前人完好無損,還是忍不住恐慌,還好那人是玄機,要是換作任何一個,後果不堪設想。
覃卿緊盯着對方,她問,“玄機究竟是誰?”
謝蘭庭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覃卿并未錯漏他眼底的異樣。
她掏出袖中不知何時被塞下的玉佩,“他是不是就是我父親?”
覃卿見對方沉默,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這玉佩是一個環扣的鴛鴦佩,覃卿手裡的是母親遺留給她的雄鴛鴦,覃卿在投奔途中,不小心将它遺失。而現在,竟以這種方式回到她手中。鴛鴦交頸,雌雄合體,終于拼成一個完整的玉佩。
覃卿捏緊手心玉佩,起身道,“走吧,還有一堆事等着善後。”
謝蘭庭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起回到王府。
見對方還跟着她,覃卿不耐道,“你自去忙,我無事。”
謝蘭庭沒應聲,始終寸步不離。
覃卿徑直走進書房,在書案前坐下,“這裡的書我能看嗎?”
謝蘭庭點頭,“随意。”
覃卿視線一定,這才注意到案桌上鋪滿來自邊關的密報,她伸手拾起最近一封信函。
[陛下敬上,邊關暫無異常,微臣懇請回京。——顧斐親筆]
謝蘭庭走過來,覃卿在他伸手前,将其放回桌案。
解釋道,“不是我想看,你的書案太亂。”
很好,看完不算,還倒打一耙。
見覃卿與平常無異,謝蘭庭盯着她看了幾息後,斟酌道:
“我很快會回來。”
謝蘭庭心知不能再耽擱下去,轉身之際仍不忘叮囑,“除了書房,哪裡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