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環想想也是,又拿着抹布去擦桌子了。
穗穗正在一旁給客人點單,常來的熟客知曉她的情況也不急躁,隻慢慢地指着冊子上的菜名同穗穗講。客人的口型還做的分外誇張,以便于穗穗能夠清晰地辨認出他在講什麼。
梁照兒望見這場景,心間劃過一陣暖流。
除去剛開業時遇見的宋家父子倆,來如意館用餐的客人都是這般溫暖可愛,與她原先腦海中想的可能會遇見的那些胡攪蠻纏的食客一點也不一樣。
穗穗在不斷地練習中,也能清晰地講出好些字。例如她告訴那桌客人:“馬上就做!”
随即一路小跑進了廚房,給李瘸子指了外頭客人要的幾個菜。
李瘸子望着自家姑娘亮晶晶的眸子,連被炭火烤得留下來的汗水都來不及擦,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穗穗真厲害,去外頭和姐姐們一處罷。”
穗穗點了點頭,又從袖子裡抽出繡了麥穗的手帕欲替李瘸子擦汗。
李瘸子見狀連忙避開,“穗穗的帕子給爹擦了就不香了。”
穗穗搖了搖頭,伸手仔細地替李瘸子拂去額上的汗珠,堅定道:“香!”
忙忙碌碌了一下午,才到了打烊的時間。幾人正在食肆裡頭搬桌椅闆凳時,便聽見沈度在外頭驚呼一聲:“你怎的還真在這蹲着!”
梁照兒接過沈度手中的食盒問:“你方才在同誰說話。”
沈度給自己倒了杯茶,右腳才在闆凳上道:“羊安順呗,還能有誰。原以為他下午說着好玩的,誰成想還真來了。”
穗穗用掃帚輕輕打了下沈度的腿,燕環幫腔道:“人家才擦好的呀,你又給弄髒了。”
沈度聞言立刻将腿拿下來,道歉說:“對不住穗穗,我待會再擦一遍。”
梁照兒扭身朝外頭走去,見羊安順和張虎二人蹲在牆角,哭笑不得道:“羊捕頭何苦蹲在這,夜半撞上醉鬼倒不好了。總歸是守着,進店裡頭來也是一樣的。”
羊安順覺着也是,兩人便随梁照兒進了食肆裡頭。
玉梳将櫃台拾掇齊整,賬簿一類都放進匣子裡頭上鎖鎖好才出來。張虎見她收拾完了,連忙上前接她:“懷裡揣了個炊餅,還熱乎着呢。”
燕環一天之内連受玉梳和張虎二人兩次重創,咬牙切齒道:“張虎,咱們這就是食肆,還能短了你媳婦吃不成!”
張虎憨厚一笑,并不回嘴。
玉梳和張虎回家後,梁照兒便給店門下了鎖。她走到燕環跟前小聲說:“人家今晚為你來了,不管情不情願好歹替人家張羅個床鋪,方顯出咱們的待客之道來。”
燕環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我不是那樣不懂事的人。”
衆人準備回各自的屋裡歇息,燕環從後頭抱出一卷鋪蓋,又将堂中四張八仙桌拼湊在一起作為臨時床闆。
她玩笑道:“今日便勞煩你做一日堂主了。”
羊安順問:“什麼是堂主?”
梁照兒邊上樓邊笑着說:“就是睡大堂看門。”
話音未落,屋頂之上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是有人縱身躍下,雙腳重重落在地上的悶響聲。
梁照兒上樓的腳步一頓,僵硬地轉過身來問燕環和羊安順:“你們方才聽見什麼動靜了沒?”
燕環驚恐道:“樓…樓頂上好像有人。”
沈度和李瘸子也從後院跑了出來,衆人立刻緊緊地圍在一起。燕環攬着穗穗顫抖着問道:“門外何人?”
羊安順拔出腰間佩刀,刀刃一閃,一道冷光劃破黑夜。他嚴肅道:“吾乃州衙捕頭羊安順是也,爾等小賊休得在此胡亂造次,若不速速退去,休怪我刀劍無情!”
門外傳來一陣凜冽的女聲:“掌櫃的,我要住店。”
梁照兒攥住沈度的衣角,大聲道:“這位娘子,你走錯了。我們這是酒樓,隻做飯,沒地方睡覺。”
門外娘子冷哼一聲道:“那便炒兩個菜來。”
李瘸子本就昏昏欲睡,此刻還不得安眠,一時氣血上湧怒罵道:“打烊了,沒菜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