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周安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望着沈瑜的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話。這是她曾經最想要的場面,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驸馬相夫教子。
可是,那是上一世的她。
現在,她想問自己一個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然後呢,然後該怎麼做?成婚後相夫教子,過着和普通女子一樣的生活嗎?現實遠遠沒有話本子裡面愛的那樣轟轟烈烈,付出了青春和所有的精力後,真的能夠換來同等的回報嗎?
她想起了女官選拔那天陸塵的贊賞,想到了前世第一次見到林修遠的窘迫,如今的她早就不僅僅是周安琳了,她是女官欸。
世上的普通女子可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京城,隻能蝸居在那小小的宅院裡,她卻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辜負上天的這份厚待,好好的、踏踏實實地往前走。
“我想要做女官,我想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沈瑜,我沒法給你答案。”确切地說,周安琳沒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如果她表露歡喜,沈瑜肯定會求娶賜婚聖旨,而這,絕不是周安琳想看見的。
沈瑜慢慢起身:“你在害怕。”
他嘴角的笑有些勉強:“杏甯,你還是不信任我。”
周安琳不置可否,他對自己的感情虛無缥缈,愛與恨都是虛浮的,像是天際飄蕩的雲朵,語氣說是不願信,不如說是不敢信。獨屬于她的那顆遍體鱗傷的心髒,經不起第二次傷害。
“我能等。你是公主我就當侍衛,你是女官我就當武将。我不走!”周安琳眼睛眨了眨,有種被猛虎盯上的戰栗感。
“沈望舒,你是大将軍欸,不要因為我改變未來的方向,不然肯定會後悔的。”她笑得明媚,如同三月堪堪冒出花苞的桃花,陽光又不失春意。
“我……”
“杏甯——”周安民的大嗓門壓倒一切,直愣愣地沖向周安琳,“快來啊,母後找你呢。”
“欸,可是……”周安琳扭頭看向沈瑜,他剛剛是不是說話了?都怪皇兄這麼大聲,一點沒聽到。
“沒事,殿下先忙吧。”沈瑜平複着呼吸,低頭卻隻能看着繞過自己的腳尖的螞蟻,在原地停留了很久。又被拒絕了,有點狼狽呢。
“明天見。”周安民向沈瑜揮了揮手,繼續推着周安琳向前。
“皇兄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周安琳都有些惱了,這一來一回的,原本頭上好好戴着的發簪都有些歪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皇兄啊,死而複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周安民有點不爽,他好像是最後一個得知她活着的人。
“怎麼跟你商量?傻乎乎闖進東宮,話都沒說完就被侍衛按倒在地?”周安琳瞥了他一眼,對于這種讓自己送死的行為不敢苟同。她沒有說出在山崖下、在宅子裡經曆的一切,希望過往像濃霧一樣緩緩散開,随即消失。
“不是,我、皇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啦,我聰慧又美麗的妹妹可千萬要大人不記小人過啊。”周安民的嘴就沒閑着,“皇兄剛剛可聽見了,你不喜歡望舒這樣的。喜歡文臣對不對?”
“不是。哎呀,這事你别管了。”周安琳現在聽到婚嫁之事就煩。
“怎麼能不管啊!”周安民轉身攔住她,見她是真生氣了,連忙服軟,“也行,要最後一個還是都看不上,皇兄養得起你。”
“我自己養得活自己,皇兄多慮了!”周安琳拍開他的手,像拍死蚊子一樣絕情。
“怎麼生氣了?”周安民有些不明白,但還是颠颠跟了上去。
跨過門檻,周安琳一眼就看見了皇後手中的女紅,以及滿是線頭的繡品。
“母後,這些事情讓繡娘做就行了,您又何必親自動手呢?”她将頭擱置在對方的肩膀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自己動手總歸和旁人不同,何況我的杏甯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我這個做母後,也該繡個帕子留給你。”
“母後,杏甯不想嫁人。”女官是不能嫁人的。雖說周安琳身份不同,可這個機會是她自己掙來的,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破例。
本朝驸馬不得入仕,若母後看中了一個有官銜在身的男子,要麼就是她下嫁,要麼就是對方不情不願地辭官,鬧得大家都不高興,兩敗俱傷的局面。
“好了,我都好久沒見杏甯了,不聊這些不高興的,讓母後好好看看。”皇後捏着周安琳的臉頰,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夠。不知不覺女兒都長這麼大了。
“母後,還有我呢。”周安民站一邊好久了,看她們母女有來有回的,顯得自己像個外人似的,不僅孤單而且多餘。
“你今日不當值?”皇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當值的,隻不過恢複自由的第一天,他想歇一歇,隻是這話不能當着母後的面說出來了。周安民摸摸鼻子,權當做什麼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