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透過窗沿,碎落在地下,小貓叼着布老鼠在陽台上打滾,風輕輕穿過,屋内的吊蘭微微晃動。
吱呀——
有人推門而入,聽見聲音,在沙發上沉睡的女孩迷迷糊糊睜開眼:“舅舅,你們回來啦!”
是步平雲他們,拎着大包小包進了家門,三個人的行李箱頓時擠滿了客廳,貓見家裡多了幾個人,歡歡樂樂地往上撲,被步平雲一把抱起。
“師兄他們家又去哪了,貓都讓你帶回來了。”肥嘟嘟的小貓在步平雲手上攤成一塊貓咪毯子,享受着仆人的按摩:“coffee越來越胖了。”掂掂重量,估計有小二十斤。
“覃叔說他老丈母娘生病了,回老家侍疾。市裡開會,越姨不一定有時間回家就讓我把貓帶回來。”
說話間,貓從步平雲手上轉移到丁妙易手上,被人抱在懷裡玩弄。
丁妙易躺在床上翻看步姚寫的人物小傳,花花綠綠好幾頁,她準備去試鏡一個正劇,是《孤權》的女主推薦。
這幾天步姚正根據劇組發來的劇本去理解角色。
看了幾眼,眼暈了。
“不行了,越看越困,上回看那麼多字的東西還是局裡發的問題模闆。”丁妙易放下劇本,東扒拉一下,西扒拉一下,見步姚要敷面膜很不客氣翻個身把臉湊過去。
步姚是個對朋友沒有一點脾氣的小女孩,拍拍大腿示意人躺上來。伸手把梳妝櫃的泥膜拿來,毫不吝啬就往丁妙易臉上抹,感慨道:“我們好久沒睡一起了。記得小時候我倆睡一張床上還互相蹬。”
“好像是,有四年了吧。從你退役後……”
提到了特殊的兩個字,步姚塗面膜的手微不可及地顫顫,又繼續在臉上抹抹畫畫。
就這麼一點點動作,被丁妙易注意到了,掙紮起身,牽起步姚的手:“對不起。”
女孩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抖動,反牽起來,十指相扣:“沒關系的,我已經接受了。我還是很喜歡遊泳……”
丁妙易變了臉色:“你真的接受了嗎,你又在吃什麼。”三下兩下把床頭櫃的藥盒翻出來。
“步姚,我求你了,不要忍着,是我說錯話,你罵我幾句好不好,不要一點脾氣都不對我發。”
“我都不敢想你這幾年接到我的電話是怎麼想的。就這麼忍着嗎?心理難受還要聽我訓練的事情。”
“步姚,說你不開心好不好,說你還想遊泳好不好,讓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以嗎?不想接我電話可以不接的,不想聽的話題可以不聽的,不想面對的事情可以不用逼着自己去面對的。”
淚珠一串一串落下,步姚其實早就接受了那個無法改變的結果,在出水後一次又一次的昏厥,在病床上聽到結果的時候,在退役後衆人不約而同的不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關遊泳有關的事,在她毅然決然的選擇一條不同往常的道路的時候,她接受了。
或者她逼着自己接受了。
步姚抽了幾張紙,給自己擦擦眼淚,又給丁妙易擦擦。撲進人懷裡,窩在她胸膛上。
“妙妙,我确實接受了。或者我不能不接受,比賽已經是我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不可否認它确實影響到我,但我不能讓它永遠影響到我,所以我去找醫生了。”
“妙妙,我們從小既是朋友又是對手,聽到你跟我說你的訓練成績的時候,我會難受,會嫉妒,會羨慕因為我退役了,你說得一切對我來說已經成了一個夢,但我更為你開心。”
“看着你拿到一個又一個冠軍,最後踏上了最高的領獎台,我真的很興奮,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把我的夢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也替我完成了。”
“我現在又有了一條新的路,我很感興趣雖然它比不上遊泳,但我在鎂光燈之下會感到幸福。”
“人生的路有那麼多條,走不下去了那我就換一條吧。”
“隻是……讓我再傷心一會吧。”
丁妙易側身把步姚整個人環進懷裡,抱住那個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身體,眼淚流下沒入懷中人的發梢,擡手将步姚腦袋摁進自己的肩窩,自己也埋進步姚肩窩,好瘦好瘦,從前練出的肌肉已被步姚減下,現在鎖骨上僅附着一層薄薄的皮肉,貼上,蹭蹭,像很多很多年前,還是小豆丁的她們,在每一個漆黑的夜晚,兩隻毛茸茸的小女孩擠在一團。
當屋内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音後,端着牛奶站在門口的步平雲悄悄推開門,關了燈。
轉頭出來看到司唯嶼站在客廳找東西吃,吓了一跳。
剛才貓鬧着要出門,不出門就在家中跑酷,吵得步平雲看不下文件,就讓司唯嶼帶出去溜達。
這下回來了。
“你幹嘛!動靜這麼大,小福她們睡了,聲音小點。”
“餓了?正好把奶喝了,熱了兩杯,她們睡了沒人喝,記得洗杯子。”匆匆把杯子往人手裡一塞,步平雲回房間了。
司唯嶼不明所以,拿着奶,一口一杯:“這是熱完放了多久,都冷了。”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點半,步姚半夢半醒被丁妙易拖起來:“起來,起來,跟我去訓練。”
步姚抱着軟軟被子,有氣無力:“寶貝,我是有心結,但這個心結不至于讓我六點起床吧。”說完又一頭紮進床上玩偶堆裡。
丁妙易覺得至于,于是開始漫長的拉鋸戰。
直到步平雲在門外聽不下去,敲了兩下門就進來,直沖衣櫃,挑好衣服丢床上,抱着手看人,舅甥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