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場館裡的觀衆比白天多了幾倍，燈光打在水面上映得波光粼粼又配合着泳池前搭建的大屏幕頻閃的未來感五彩炫光，步姚帶着司唯嶼路過的時點評了一句：看完比賽就可以打車去看眼科了。

此時的後台，步姚正被競速泳衣勒得上氣不接下氣，拽着衣服跟司唯嶼說感覺自己吃的晚餐要被壓得要吐出來，艱難喘氣。

“你忍忍…”司唯嶼也不知道怎麼說這件事，競速泳衣的存在就是勒，上下都勒，管你是男是女隻要穿上都能勒成一個平面人，前平後更平，為烤切片年糕量身定做的新衣。

聊天打岔中，時間很快就到七點，正式開始晚上的決賽，比賽項目的順序較白天有所調整，把兩個半決賽排在最前面，剩下的項目抽簽男女穿插着來比，女子100米蝶泳決賽排在第6個，臨近比賽司唯嶼飛快的給步姚紮魚骨辮，方便她等會帶泳帽。

收起最後一絲頭發，司唯嶼從步姚手上拿走發圈，一圈圈紮好：“行了，等會你在自己把邊邊角角的碎發收進去，太短編不起來。”

見姑娘不應聲，覺得奇怪轉到步姚身前，看到隻比自己矮了十幾厘米的女孩撥弄手上的珠串，顯然一副陰郁樣，雙臂一展将人摟到自己懷中，揉揉腦袋：“等會好好遊，按照教練們說的遊，肯定可以的，不用想這麼多，小福你真的比很多人都厲害，天賦實力努力你一樣都不缺，會有一個好結果的。”

“四号泳道，步姚，來自……”步姚從運動員通道中走出，在陣陣加油聲中她聽不清解說的聲音，來到屬于她的位置，将身上保暖的衣服脫下，又彎腰解下腳踝上的紅繩，放在手心看了兩秒才放進羽絨服口袋中，調整出發台後，最後戴上泳帽和泳鏡，等待裁判的指令。

一天中第二次站上出發台，再次彎腰，一條腿向後蹬在闆上，等待最後的信号。

滴！一聲短哨，出發。

步姚最先入水，一口氣潛泳至15米線前，浮出水面，兩臂在水面上同時向前擺動，随後又在水下同時向後擺動劃水，雙腿也要同時擺動。

雙手同時觸壁，抱腿，蹬壁很規範的轉身教程，緊接着又是十幾米的潛泳，又是第一個浮出水面。

“穩了。”司唯嶼緊緊抓着身邊人的手，看到步姚遊到泳池中央25米處，這是50米長池，100米的比賽隻用轉身一次，步姚已經完成百分七十五以上的距離，隻剩下不到20米，此時她已經領先周圍人将近一個身位，從他的位置上其實是看不清步姚的身影，四處都是遊動帶起來的水花，白花花一片。

不過步姚什麼都不知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周圍人的狀況，她就一直盯着水下的提示線，看那根黑色T字線頂端越來越近，最後五米——

兩米——

一米——

雙手觸壁，用規範的動作結束這場比賽。

人魚從水下一躍而出，步姚雙手搭在池邊喘着粗氣，摘下泳鏡後左右環顧一圈才後知後覺到：哦，我是第一個遊完的。也沒更多的反應，腦袋向後轉企圖看大屏幕上的用時，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火速放棄等待所有人遊完。

第二名是她左邊泳道的女孩，看到成績後興高采烈地壓着水線跨過小半個泳道拉着步姚的手，激動地說着什麼，步姚還是一句都沒聽清。

等到終于從水中出來，步姚側着身蹦跶兩下，把耳中水倒出來後，才聽清場館裡此起彼伏的尖叫，向她奔來的丁妙易，和喜氣洋洋的步平雲教練隊醫們。

“等一下！等一下！”超大聲阻止了緊緊圍繞着她的衆人，步姚說：“誰能先告訴我一下成績是多少啊？我光知道我是第一，具體幾秒啊？”

啊？這話一出，步平雲和隊醫又嚴陣以待，立馬嚴肅的問話：“看不見？現在還看不見？100米不至于乳酸堆積到眼前發黑到這種地步，身上有什麼難受的嗎？心髒怎麼樣？”

隊醫也迅速扣上步姚的脈搏。“也還好，就是快了一點，還在正常範圍内，怎麼回事？等會去醫院挂急診。”

一連串的發問加診斷，步姚想插嘴是一句都插不進，剛張口就被隊醫喊閉嘴，影響到他聽心跳了，翻了個白眼，橫一眼在外圍的司唯嶼。

從天而降一副眼鏡，架在步姚的鼻梁上：“她近視快500度，肯定什麼都看不清啊。”

衆人：……呵呵，太興奮忘掉有人平常戴隐形的了呢。

57.63

四個鮮紅的數字映入步姚眼簾，微怔幾秒紅着眼一頭紮進司唯嶼懷中。這真的是很好的成績了，本周期女子100蝶的A标58.27秒，也是奧運會的準入門檻，步姚這幾個月來都沒想過她能摸到57的邊，教練組和她一直的想法都是先在今年内拿到A标，達到這個成績就能說她今年恢複得很好，擁有一個良好的競技狀态，畢竟對短距離遊泳來說，快0.01秒都是門檻，快0.1秒更是很難跨越的鴻溝，但很意外的在今天，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遊出了一個57.63，成年後步姚100米蝶泳的最好成績，登上一個新的台階。

步姚捂在人懷裡抽噎着含糊的說些什麼，周圍幾人全都聽不清但也知道她心中所想，步平雲撫着外甥女的背，也啞着嗓子說着安慰的話。

司唯嶼捧着女孩的臉，看着身上的衛衣被步姚未幹的競速泳衣打濕，沒說什麼，擦掉一連串的淚珠，指尖摁在長時間戴泳鏡壓下的紅痕上，哄到：“小福，那麼好的成績你哭什麼，你從小出成績就很快的呀，隻要認真練了肯定有成績的呀，你自己說過的遊泳女神會偏愛虔誠熱愛遊泳的小孩，現在不就是嗎？突然有一天說有手術可以解決你的心髒問題，那麼多人裡你是第二個成功的；才訓練一個月你就能穩定遊到59秒以上，第二第三個月也到了B标，現在遊進57秒很合理的嘛！”

“你是蝶泳的天才啊，小福。很早就是，那麼多年一如既往，就算明珠蒙塵下水洗洗就好了，更何況你是練遊泳的，泡氯水那麼多天，頭發都糙了，再多的灰也該洗幹淨了。”破涕而笑，步姚忍不住打了司唯嶼兩巴掌，什麼破比喻。

“去吧，換個衣服就差不多到頒獎儀式，步姚，去領這個奧運周期的第一塊金牌吧。”

“！”

步姚站在領獎台中央彎腰接受領導的頒獎，脖子挂着五色絲繩編織的绶帶，上面沉甸甸墜着一塊獎牌，金色的，其中圖案是彩雲追月。

本次頒獎典禮上所有的一切都和步姚夢中想象的不同，沒有金雨，沒有漫天的彩帶，但有一塊金牌，一塊閃閃發光的大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