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九年,九月十五,氣候宜人。日薄西山時,蘇時悅來到黑崖林。
秋山如妝,天空粉金,夕陽光暖洋洋撒落,一派人間童話般的色彩。
若不是知道這片森林妖邪藏身,并且會在三年後化作一片火海,蘇時悅真想倒在地上蒙頭睡一覺。
蘇時悅整理身上錦衣,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恢複冷靜。
距離她穿進《虞昭令》這本書,已有五日。
《虞昭令》是以千年前的虞朝為背景,王朝為骨,仙俠為皮奇幻小說。講的是主角花費十數年時間積蓄實力,推翻暴君,并在末日之戰中力挽狂瀾的傳奇故事。
作為此文的忠實粉絲,蘇時悅從未想過,她會在在一個普通的夜晚,捧起實體書,美美十三刷完畢,閉眼,睜眼,出現在光怪陸離的書中世界。
更要命的,還是身穿。
沒有系統,沒有天降劇本。她身着短褐,手中提了個錢袋子,突兀出現在空曠郊外。身上一切與現代有關的物品,都消失無蹤。
唯一留下的,隻有一直貼身佩戴的黑金珠串。在她摔倒受傷,珠串會泛起微弱光芒,好似結下契約,又會在須臾消失無蹤。
眼下正處虞朝末代帝王當政時期,世道艱險,距離書中魔神降世的末日,隻差整整三年。
蘇時悅卻來不及想什麼末日不末日的,她如今一無縛雞之力,二無身份名冊,流浪在外,朝不保夕,就算不遭遇人禍,也随時都有可能成為妖邪的美餐。
她拼了命想在當下活下去,卻苦于沒有任何助力。幹脆孤注一擲,向書中有頭有臉的正派人物求救。
穿越第一晚,蘇時悅購置筆墨,将所知劇情與各類人設一一羅列,設定計劃。
綜合自身處境、未來規劃、對劇情的了解,深思熟慮後,她擡起用珍貴碎銀買下的毛筆,在一個名字上畫圈。
聞歸鶴。
書中寥寥幾筆,白紙黑字寫下的,清絕溫潤的男配。
原著記載,聞歸鶴年少失怙,自幼體弱多病,卻能以符入道,且在道法上出神入化,實力強勁。
他性情寬和,即使是陌生人,也能以禮相待。
最重要的是,設定集中清楚記載,永定九年秋,九月十五,他會以除魔之名,經過與蘇時悅穿越地點極近的黑崖林。
極适合尋求援助。
幾日時間,夠她做足見面準備。
第五日,蘇時悅冒着被妖魔襲擊的危險,來到林中尋人。她寸土寸地搜過去,終于在面朝懸崖的溪河邊看見一座幽暗狹小的山洞。
洞口黝黑,隻容幾人同時進入。陰影鋒利如刀,割出鮮明的昏曉交界線,似要斬下擅入者頭顱。
蘇時悅攥緊五指,抱着試一試的想法,緩緩朝洞口走去。
忽然,後頸處一涼。似有道視線從遠處掃來,凝為實體,不輕不重在她的脖頸處點了一下。
遠處有人。
蘇時悅反應極快,倏地轉頭,打好多時的腹稿沖口而出:
“我知道公子發現我了。”
“公子勿憂,我是特地來尋您的。”少女聲音清亮,情真意切,毫無半點弄虛作假的痕迹,“或許您已不記得,但我們曾經見過。”
“我有個交易想與公子商量,故而不請自來。”在結尾,她特地留了個鈎子,希望激起聞歸鶴的興趣。
沒有回應。
唯有水珠從縫隙落在石闆,“滴答、滴答”,聲音回蕩在洞内,清晰可聞。
蘇時悅正茫然,身後忽然傳來皮毛摩擦枯草的沙沙聲。
蘇時悅回首。
三隻毛發濃密的黑色妖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幾步之遙。
黑妖咧着嘴,噴吐污濁的臭氣。像是聞到新鮮人肉味,發出興奮的低吼,從前、左、右方向圍攏,眼看就要把視線轉到她身上。
蘇時悅被吓得魂飛魄散,險些驚叫出聲。她繃緊後背,倉惶地四下掃視,沒發現離開的路徑,隻得死馬當活馬醫,一頭紮進洞内。
萬一她要找的人就在裡面,或者放了行禮在裡面,也能再讓她掙紮幾下。
洞内空無一人,赤金色的符紙落雪般鋪在地上,紙面用朱筆潑上丹書,構建宏大法陣,盡顯玄妙浩瀚。
百餘張符紙交疊繪制而成,花團錦簇,好似燦燦金陽的符陣。符紙上字迹未幹,昭示繪陣之人方離去不久。
黑妖在背後步步緊逼,眼看要摸索到洞前。蘇時悅望着鋪開的符陣,雙眸倏地一亮,想到文中有關聞歸鶴的一段描述。
符修的力量來源于符文、繪制材料和施術者的靈力,符文組合與靈力靈活運用,能産生不同效果。故事中,聞歸鶴正是憑借此術四兩撥千斤,在衰弱時亦維持強大的實力。
設定集提過,他的符陣既成,隻需以血為引,凡人亦能催動。
——這是聞歸鶴獨有的慷慨。
陣法乍一看像個殺陣,她要是能驅動,便有十足把握逃生。
說不定還能反殺妖獸。
蘇時悅果斷拔下頭頂發簪,對準手心。
為防止意外情況,蘇時悅特地給簪尖開刃。掌下發力,發簪輕易刺破肌膚,正準備一劃到底。
正咬緊牙關,視線所不及之處,手腕泛起微弱的微光。腕上的黑金珠串似是感知到主人受難,莫名亮了一瞬。
熒光無聲起伏,迅速被另一道刺目的金黃壓過。趕在蘇時悅滴血至其上前,法陣猛地發動。
雷聲滾滾而來,蘇時悅身側法陣猛地暴起光亮,刺激得她眯起雙目。
一抹淩厲金芒破紙而出,如蛟龍出海,勢如破竹。符紙無風自振,發出“嗡嗡”鳴動,靈光如雲出岫,從頭到尾,頃刻間把妖物捆了個結實。
黑妖不甘心被俘虜,發出震天動地的吼叫。
很快,它們連嘴巴也被套上,再發不出一絲動靜。
“噗噗”幾聲,妖物朝旁倒去,為站在洞外之人讓出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