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歸鶴:“不知,我挑選馬匹時,容家侍從并未告訴我它的名字。許是牲畜衆多,來不及一一起名,蘇姑娘可以自行定奪。”
“自行定奪……”蘇時悅喃喃,俶爾展顔。
“那我就亂起咯。”
蘇時悅不是聖人,還記着自己險些被黃馬摔下馬背的經曆,打算狠狠報複它。
蘇時悅摸着下巴,細瞧了瞧黃馬巍峨健碩的體态,“哼哼哼”地壞笑。
她在它的後背拍了拍:“好咧,阿黃,咱們走。”
反正動物不通人言,她想喊啥就喊啥。
黃骠馬目瞪口呆,恨不得當場撅蹄踹回去。
聞歸鶴察覺異樣,陰冷的目光即刻掃了過去。
黃馬如喪考妣地屈服,被蘇時悅拽出馬場。蘇時悅還想騎它,它也乖乖配合,盡顯懂事。
蘇時悅騎着它走了幾圈後,見黃馬聽話,忍不住誇了幾句。
“阿黃很棒,如果一直這麼乖,我可以給你換個名字哦。”
“琥珀,怎麼樣?”
蘇時悅湊近幾分,看着它的眼睛,“我才發現,你是棕瞳。好漂亮的眼睛,和琥珀一樣。”
黃馬似乎極通人性,聽到蘇時悅的話,當即擡頭,雙目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蘇時悅神氣活現:“當然,不聽話的時候,還是得喊阿黃!”
黃馬:“……”
它不再搭理蘇時悅,埋頭吃草,任她蹦蹦跳跳地進入廂房,乒鈴乓啷地收拾行李。
日暮西山時,蘇時悅總算收拾完畢。她把行禮堆放整齊,打算過幾天再走,隻把要送給聞歸鶴的木盒放入袖中,躍上馬背。
“籲——駕!”她朗聲吆喝,頗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十月初二祝酒節,是越州城的傳統節日。百姓忙完秋收閑暇時,備上為新一年準備的酒水,深埋進酒窖。街頭張登結彩,攤位繁多,又有孩童提燈穿梭其間,走兩步便仿佛換了新天地。
蘇時悅在南市錦繡巷路口見到聞歸鶴。
人群熙來攘往,橋影流虹。少年倚在巷道石橋旁,漫天燈火下,靜靜仰頭欣賞黯淡的星空。
蘇時悅下了馬,朝他走去:“久等了。”
聞歸鶴搖搖頭,示意自己剛到。
蘇時悅走到近前,一隻蒼白骨感的手映入眼簾,他遞來一枚香囊。
“此物名為乾坤囊,常言道,芥子納須彌,乾坤囊以小禦大,可供儲物。”迎上蘇時悅疑惑的目光,聞歸鶴解釋,“贈予姑娘。”
蘇時悅驚道:“這是法器,我不能收。”
聞歸鶴長睫蝴蝶振翅般顫了顫:
“這是姑娘此前照顧我的謝禮。此去山高路遠,姑娘獨自一人,還望多多保重。”
他将“獨自一人”咬得很重。
有容枝桃的熱情相贈做先例,蘇時悅知道自己拒絕不了,紅着臉收下。為了表示自己拿了就用,當場往裡塞入一沓符紙。
對方送了厚禮,她準備的藥材完全拿不出手。蘇時悅拽着琥珀,一路走着,路過好幾個小吃鋪也沒有興趣。
從錦繡巷走到朱雀大道十字路口,聞歸鶴率先停步。
聞歸鶴:“就送到這兒吧,蘇姑娘。”
蘇時悅也下定決心:“鶴公子且留步。”
“我有話要對公子說。”她捏緊袖角。
聞歸鶴精神一振:“蘇姑娘不如直言。”
蘇時悅:“小心玄玉。”
聞歸鶴:“什麼?”
蘇時悅:“鶴公子,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聽着有些匪夷所思,但千真萬确。”
“此前越州府時,我曾與公子說過,我聽說過玄玉。可我還聽說過,玄玉恨極了公子,一直想要殺死您。若是遇見一名白發紅瞳的半妖,還請千萬小心。他愛穿紅衣,使得細長銀玉劍,還喜歡戴各種各樣的面具吓人。”
“要是可以,希望公子日後廣結善緣,與友人結伴出行,莫要落單,讓妖邪得到機會。”
蘇時悅一股腦兒把設定集中有關玄玉的細節全說了出來,原地喘了口氣,伸手進袖筒取木盒。
聞歸鶴入木樁子般站在原地。
看到木盒,波瀾不驚的笑容維持不住,緩緩凝固。
“這些是我準備的膏藥,有活血鎮痛的功效,本該在昨日給公子,誰知遇上特殊情況。”蘇時悅道。
她一手牽馬,一手捧盒。步步向前,收起所有的小性子,聲音清潤得像顆露珠。
聞歸鶴盯着她含笑的目光,後退一步,面上表情龜裂,聲音頭一次微微顫抖。
“姑娘,何意?”
蘇時悅愣了愣,随即牽起嘴角,把木盒強行交到他手中:“這是我的謝禮,雖然微不足道,但也請鶴公子收下。”
她帶着淡淡的不舍後退一步,朝他行禮。
“鶴公子。”
霭霭香煙,氤氲遍地,明媚燈光将少女裹挾。霧氣濃郁,佳子朦胧,芊芊剪影好似溪畔含苞待放的夏荷。
“一路順風,有緣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