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人近日在府外徘徊。”他擦拭着繡春刀,狀似無意道,
“你可知為何?”
杭令薇正用炭筆在沙盤上勾畫改良弩機圖,聞言筆尖一頓:
“兄長覺得,我該知道?”
杭敬突然将刀橫在她頸側,刀身映出她波瀾不驚的眼眸:
“現在的你,太像錦衣衛的暗樁。”
風卷起沙塵迷了眼,杭令薇輕笑:
“兄長不妨查查黃福妻弟的賭債。”
當夜,诏獄傳來消息:黃福招認收受東廠賄賂。
入夜,杭昱獨坐書房。案頭擺着女兒重寫的《火器圖說》,頁腳繪着古怪的“抛物線”圖示。窗外忽傳來玉笛聲,他推窗望去——
杭令薇正在月下教杭敏背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魏氏端着月餅走來,嗔怪道:
“剛好些又吹風!”卻将鬥篷輕輕披在女兒肩頭。
杭昱摩挲着腰間玉佩。那日郎中說:
“令嫒脈象竟比落水前更康健,實在奇哉。”
月光淌過飛魚服的金線,他忽然想起女兒查賬那夜的話:
“父親,這世道女子若要立足,總得有些傍身的本事。”
十日後,杭令薇在藥廬遇見張郎中。
“姑娘這‘大蒜素’的制法,倒是像極了《肘後備急方》的古法。”郎中捋須驚歎,
“隻是提取之法更為精妙。”
她将琉璃瓶中的淡黃液體倒入傷兵傷口,輕聲道:
“若混入少量燒酒,可防潰膿。”
屏風後,杭昱握緊了刀柄。昨日暗衛來報,東廠督主曾問:
“杭家女墜水後,當真癡傻了?”
他看着女兒熟練包紮傷口的側臉,猛然想起:
“薇兒落水之後,難道當真換了個人?”
霜降那日,杭令薇收到杭敬送來的匕首。
烏木鞘上刻着睚眦,正是錦衣衛暗樁的信物。附箋上隻有八字:
“既入局中,好自為之。”
她撫過刀刃上的雲紋,忽聽門外傳來杭敏的歡呼:
“下雪啦!阿姐快來看!”
推窗望去,魏氏正呵斥小厮掃雪,發間海棠銀钗映着雪光。杭昱立在廊下看密報,飛魚服肩頭落滿細雪。
杭令薇呵出一口白氣,在窗棂上畫了顆五角星。
這場大夢,她終要劈開荊棘,走出自己的路。
“杭令薇,你放心,我陸薇必會在這詭谲世道當中,為你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