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并不知道西格拉為誰揮手。
但這不重要,因為戰鬥瞬間進入了白熱化。
席澤面對對手,并無周旋觀察的打算,一出手便直指緻命所在。骨翼急遽地劃過空氣,似乎要将天空都撕割開來,令觀者心驚肉跳。
而西格拉早有準備,以戰翼迅速格擋,随後瞅準時機發起進攻。他身手矯健,訓練有素,每一招都鎖定了關鍵部位,雖然不會緻命,但用力一擊也能使對方陷入無力。
然而他低估了席澤的兇悍程度。
仗着強大的體魄,席澤并不把要害以外的攻擊放在眼裡,既不閃避,也不格擋,而是持續不斷地揮動揚起骨刃,向西格拉的頭面、頸部、心髒、翅翼等部位穿刺,險些讓對方招架不住。
不過這樣的弊端就是,身上的傷痕會随着戰鬥的演進而不斷增多。随着血液的滴落,雌蟲強大的生命力也将逐步流失。他必須速戰速決,自體内爆發出超越本身的力量,将這滿腔戰意和怒火發洩為無窮無盡的兇招,為他的蠻橫、獨斷與專權殺出一片浴血荒天。
安白不由緊張起來:席澤怎麼越打越猛了?
西格拉當然也注意到這一點,他知道席澤最大的優勢就是破壞性的爆發力,他必須小心應對。對于西格拉來說,這是一場必須全神貫注、時刻警惕的持久戰,重要的是消耗對方的體能。隻要挺過這一遭,就能粉碎對方引以為傲的戰術,并瓦解其傲氣與信心,找到機會反敗為勝。
前提是不出意外。
席澤的體力正慢慢被削弱。
他本身也感受到這種力量的流逝,過往的決鬥中,他已經曆過太多太多次。
哪一刻不是憑死志與對手抗鬥?
席澤的字典裡隻有勝利與驕傲,他隻有踏上王階登封衛冕,才承認這是自己的人生。
他隻能接受死亡、或者疼痛。
憤怒主宰他的意志,決不允許他失敗。
席澤依舊氣勢淩人。
雙方你來我往,陷入僵持。
正在這時,西格拉的攻擊軌迹出現了偏差。
多數觀衆并沒有注意到這細小的失誤,或把這當做意外。
安白卻十分敏銳地察覺對方狀态的異常。
暴動反彈了。
安白登時起身,想要叫停戰鬥,卻為時已晚。
西格拉為體内的疼痛分心的那一刻,席澤的骨刺已經穿透他的翼膜。
痛苦的呐喊自胸腔爆發,穿透了戰場的天空。
衆目為之凜然。
“快停戰!”安白拍着玻璃,一邊在過道上巡回,試圖找到能夠叫停戰鬥的蟲,抑或警報的按鈕。“他會死的!”
暴動的雌蟲根本無法正常應戰,更何況西格拉的翼膜已受損!
他現在一定很痛。
現場陷入了凝重的沉默。
即便是與西格拉同團的成員,也隻能僵坐在原位,像一尊痛苦的雕像。
席澤的穿刺仍在繼續,他粗暴而強硬地将西格拉按在白塔的外壁上,掐着對方的脖子,一下、一下将刃刺透入那已破損不堪的雙翼,仿佛要摧毀的不僅是西格拉的戰鬥意志,還有對方反抗和作對的勇氣。
他要把痛苦的恐懼深深嵌入所有對手的内心。
殺雞以儆猴。
安白的眼淚已經盈眶。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叫停?
身後的雌蟲歎了聲氣,“别白費力氣了。雌蟲的決鬥,除非一方死亡,或勝方主動收手,是不會停止的。團長他……也明白這樣的代價吧。”
對西格拉來說,理想的尊嚴比生命更加重要。
安白咬緊了牙。
他必須阻止西格拉死去,他要想辦法打開這面牆。
但是……其他觀衆也會有危險。
這時瑛站起身來。
“抱歉,我要……借一下廣播。”
瑛繞過了人群,找到了通訊管理者,随後打開了音箱。
“席澤,收手吧,他已經輸了。”
席澤的動作倏然停止。
他扭過頭,毫不顧忌滿臉鮮血,直直地望向防護玻璃。
正對着他的位置,是他那漂亮的追求對象。
席澤陡地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兇惡的眼神仿佛出自喋血的修羅。
“親愛的瑛,你是在命令我嗎?”
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瑛根本聽不清他的話,隻是歎了一口氣,加大了籌碼,“我們下午不是有約會嗎?我申請提前,可以嗎?”
安白的眼淚沒流下來,内心憂驚參半,陣陣發涼。
宋英接受了……席澤、的約會?
席澤登時甩開西格拉,閃現在衆人面前,染血的臉貼在防護玻璃之外。
他依舊面露兇光,嘴角的笑卻有些張揚。
“瑛,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我不開玩笑。”瑛放下傳訊器,低聲道,“我答應你了,前提是你必須現在就出來。”
“為了西格拉?”
“為我的道義。”
席澤才不懂瑛的道義。
但他笑得很開心。
因為他知道,瑛對他屈服了。
他好像掌握了牽制瑛的秘訣。
決鬥結束。
防護罩開啟的瞬間,等候在外面的團員迅速湧入,找到并托起西格拉,聯手将其護送往醫護室。
安白也想跟上,隻是未生雙翼,被遺留在原地,隻能遠遠地看着他們飛走。
清洗完血迹的席澤換了身衣服,強硬地勾住了瑛的手臂。
安白已無心為之默哀,準備另覓他徑,跟上西格拉。
這時貝佳拍了拍他,“打擾了,你是西格拉的朋友?我看到你剛剛……在喊停戰。”
安白點點頭。
“我為西格拉感到難過。不過……還好席澤即使被攔住,西格拉才不至于失了性命。”
安白的眼睛微微亮起,“他……還有救?”
“命還有救,翅膀不一定。”貝佳頓了頓,“你也想去看他吧,我帶你一起?”
安白當即應道,“太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