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醒來時,優蘭正坐在沙發上,窗簾遮擋之處構成他半面陰影,讓優蘭看起來神秘難測。
安白懊惱于自己的困倦,這也沒辦法,沉浸式的記憶觀察讓他好像置身另一個時代,親自去看一場連載的故事。他追更到興起,便忘了時間。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大概是優蘭把他抱到了床上。
不管怎麼說,因精神核達成的合作協議和優蘭近日的收斂,讓安白掉以輕心了。
安白說,“我睡了多久?我得回去了。”
優蘭微微擡頭,眼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晌,他才起身,拉開窗簾。
“你回去吧,下次、我們再繼續研究。”
安白出門的時候,才意識到一些不對。
優蘭怎麼不問我看到了什麼?
他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嗎?
迎面撞上了候在外面的艾冬。
艾冬欲言又止。
“怎麼了?”
安白很少見到艾冬這副模樣,難道是希佩爾不配合,讓艾冬為難了嗎?
艾冬便說:“我從希佩爾房間出來,本想過來回話,順便看看您和雌君的情況。”
安白說:“這很正常啊,怎麼了?”
艾冬說:“來應門的是雌君。”
安白摸摸鼻子:“我不小心睡着了。不過優蘭應該不會襲擊我。”畢竟算是半個盟友了嘛,我受傷了他也沒好處啊。
艾冬遲疑地開口:“雌君的确沒有襲擊,但是……他出來的時候,是光着的。”
安白:?
艾冬:“他還說,你們在……忙着愛。”
安白:!!????
他就這麼被奪走了貞……不能說貞潔,對優蘭的第一次?
不是,優蘭圖什麼?
安白反身破門而入,優蘭正坐在桌邊補他腳趾上的甲油。他似乎早就看破雄蟲的來意,動作不緊不慢,甚至毫無疑慮。
然後安白在床頭的垃圾箱裡翻到了好幾隻裝滿的桃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你無恥!”
安白痛罵了優蘭一句,轉身抱頭回了主卧。
留優蘭在後面笑得暢快。
艾冬安慰了安白好些時候。
“大不了以後再提防着,不讓雌君和你久待了。”
那時雌君還大膽地把他拉進屋,要用行動佐證說法呢。艾冬看安白睡得正好,便歇了打擾到心思。
橫豎……不吃虧。
若不是顧慮雌君此時亦敵亦友的身份,在雌君拉他的手到那邊檢查的時候,艾冬就要毫不客氣地探虛實了。
連希佩爾的都看過了,還擔心什麼?
“不管怎麼說,王國來的雌君,除非有身體上的缺陷,都得為家裡留下一個崽崽才行。雄主若是有心将希佩爾扶正也好說,可是雌君如今……倒也沒犯下什麼大過。”
便是貶為雌侍,也沒有正當的理由。
安白歎了一口氣。
“我現在沒那麼讨厭他,但也說不上喜歡。”
“反正就是……很複雜。”
安白拿濕毛巾擦了擦小兄弟。
“就好像被遞來插在西瓜上的吸管,但是吸了一口卻發現是中藥。我……大概是顔控作祟,總是會上外表的當,心裡又知道他不可靠。若是有一天,我從他心裡也發現了值得在意的東西,那時可能就沒這麼别扭了。”
不管怎麼說,雌君這種東西,是沒法退換的。
安白本打算把優蘭當作羅切斯特閣樓上的瘋人①一樣供養着。
就算王國希望看到蟲崽,他也可以從長計議。
不是還有希佩爾嗎?
現在兩蟲關系有所緩,安白反而要思索更深層面的東西了。
安白決定暫緩這件事,轉而問道:“希佩爾好嗎?”
艾冬本就為這事而來,把希佩爾的心情轉述給安白,并且問:“不如還是取出來吧?”
安白摸摸鼻子。
好像真的有點過火了。
若對方隻是羞恥難當,倒還好說。誤會自己不被喜歡,那才真是嚴重。
可是,難道以後都不能見到香香的希佩爾了嗎?
“我會考慮的。”
安白模棱兩可地回答。
雄蟲也沒有考慮太久,維護家蟲的心靈健康也是家主的必要工作,他決定先取出絲觸,再開導一下希佩爾。
之後就可以正式邀請希佩爾醬醬釀釀了。
不過意外總是發生得很突然。
“求偶症”的警報在全宅響起,瞬間驚動了操持事務的艾冬、澆豆苗的西格拉、聊天的安白和卡瑪,甚至還有剛剛睡下不久的優蘭。
優蘭在聽清希佩爾的名字後,便立即沖出了卧室。
求偶症絕非小事,它往往伴随着深層的暴動,不經三天三夜的安撫灌溉和最後的标記,是無法徹底解脫的。在此期間無法找到伴侶的雌蟲,将會一直處于不滿當中,甚至會産生嚴重的後遺症。
幾十萬個成年雌蟲裡,或許會有一例求偶症。
優蘭怎麼也想不到,陷入此種境地的竟會是希普。
“希普。”
他距離希佩爾的房間最近,匆匆跨了兩步,便來到了門前,重重地錘了一下門。他另一隻手的手指已經下意識地要去破解密碼,卻讓指環感知到門鎖上的信息芯片,登時被刺得鑽心。
優蘭是關心則亂,如今冷靜下來,才想到解藥的所在。
他扭頭看向剛出門的雄蟲,對方隻與他視線交撞了一瞬,便朝着反方向走去。
優蘭陰沉道:“你不打算安撫希普嗎?”
他知道雄子因他作亂的緣故遷怒過希普,可是如今二蟲已然熄火,而希普、還是雄蟲親選的前雌君和第二侍。
雄蟲在這個關頭甩身而去,是不想承擔三日夜的責任嗎?
“你誤會了,優蘭。”
安白找到了二樓的公用機器,按上了其中的緊急按鈕。為了預防這種情況,他們每年都會更換最新的安撫用品。
“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此時艾冬也急匆匆地從外面趕回來,看到安白和大家都在,才稍稍安心。
“雄主,開始嗎?”
安白點點頭,像是打啞謎一樣。
一旁的卡瑪和西格拉慢慢回過神來,對了,這是家庭安全培訓中講過的内容。
求偶症的發現必須早,準備要充分。
安白已經率先打開希佩爾的房門,進入屋子,抱起了處于高熱狀态的昏沉雌蟲。
優蘭試圖插手,卻被西格拉從旁攔開。
“我帶他去新的房間。”
“第三号看護室。”安白叮囑道。
萊西洛雅氏有着嚴謹的養護方式。
行動必須發生在幹燥溫暖清潔的房間,需要定時補充水分營養、通風、更換床單和被面。這個期間不能出現陌生蟲的氣息,所以要盡量選用家蟲來輪流輔助。
優蘭被安白率先排除在外,倒不為别的,操縱機器這件事優蘭就暫時無法做到。
與希佩爾接觸較多的,除了艾冬便是卡瑪。
卡瑪在孕中,本蟲都需要被照顧;就隻能是艾冬。
卡瑪主動說,“若有些輕松簡單的,我也可以分擔。”
*
安白釋放出少量的安撫信息素,溫和到處于非暴動期的雌蟲甚至難以察覺。卡瑪坐在床邊,用西格拉遞過來的濕毛巾給希佩爾擦拭身體。
艾冬還在調整房間參數。幾乎被隔絕在外的優蘭隻好根據卡瑪的需求,從備用箱裡拿各種藥劑和用品。
“換毛巾。”
卡瑪頭也不回地道。
手中的毛巾被接過,緊接着新毛巾被遞上。
卡瑪還未意識到身後蟲員的變化。
西格拉被優蘭按在了屏風後邊。
直到交接藥品時觸到了冰涼的手指,卡瑪才産生一瞬的迷惘,扭頭時便看到如死色的烏夜指甲,以及沿着骨線而上,一改往日諷色神情端靜正經的雌君。
卡瑪顫了下手指,并沒說話,接過了小藥罐。
藥罐裝着的膏體,是要塗在裡面的。
如今安白已開始了精神安撫的進程,無暇看顧家蟲的事。卡瑪便得在第一階段安撫結束之前,把這些藥膏塗滿。
然而求偶期間的希佩爾顯然不如上一次配合,身體抗拒着安白以外的蟲。卡瑪剛要上手,就被希佩爾掙開了。
艾冬擔心卡瑪被傷到,連忙上前護住,并接過了藥膏。
“你小心些。讓我來吧。”
“希佩爾侍君力氣很大,艾侍君恐怕也未必……”
卡瑪憂慮道。高等雌蟲的反抗力是很強的,即便是虛弱時期,也很難被亞雌所制吧。
若是有其他的蟲就好了。西格拉或許可以,隻是他與希佩爾并不親近,或許會造成反面效果。仆蟲更不必說了,就算為了希佩爾在蟲前的體面,也斷不可将此私密之事交由外蟲之手。
他們需要一個既強大又和希佩爾親近的蟲,然而……
“我試試吧。”優蘭淡淡地起身,繞過卡瑪,在艾冬帶着些許警惕和猶疑的目光中,跪坐到希佩爾合攏的雙腿前,“按住他就好了,對吧?”
卡瑪遲疑地點點頭。
便見優蘭雙手握住希佩爾的小腿,将它向前推到膝蓋屈起,随後在希佩爾的抵制中将手心上滑,扣住雙膝。
“希普,不用擔心。”優蘭低着眼睛,安撫的話語含着絲微的安撫意味,讓他比平時多了幾分活蟲的氣息,“隻是塗藥罷了。”但話語的内容依舊生冷。
對優蘭而言,這些無需多言。
優蘭說完象征性的話,便扳着希佩爾的膝蓋,将他的大腿分向兩邊。
希佩爾的腳趾仍揪着床單,輕幅地扭動着腰身,似是要做最後的頑抗。然而虛弱期的他到底抵不過同為高等雌蟲的好友的力氣,終于還是敞開了自己。
卡瑪并不放過這個機會,從艾冬手上沾了一點藥膏。他做這事有經驗,也了解希佩爾喜歡的地方。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優蘭還是覺得一陣别扭。
看着好友被……那什麼的。
但是,又、詭異地合理。
等到藥膏塗完,希佩爾已經軟得不成樣子,也不必優蘭來扶了。
第一階段的精神安撫也快到尾聲。卡瑪悄悄拉了拉優蘭的袖子,點了點外面。
現在該出去了。
他們在看護室外分配好輪班的時間。西格拉就暫時住在隔壁,以備不時之需。卡瑪處暫由仆從照顧,艾冬則回去處理事務,等待下一階段的幫忙。
優蘭聽着他們的安排,神色愈發難以捉摸。末了,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原來真的有家庭在遵守這些雌蟲的養護法。”
艾冬摸不清他的态度,隻好用籠統的話回答他:“這些都是和諧家庭的必備功課。”
優蘭沒說什麼。隻是在家蟲即将散去的時候,他問了一句:“再分一間臨時屋子,給我吧?”
求偶症的根源是很複雜的。除了暴動期、個蟲體質和基因之外,它的産生還受到兩性關系、心情狀态影響。
處于健康和諧關系中的雌蟲鮮少會出現這種症狀,但也不乏例外,這就和雌蟲對所處境況的認知有關。
對希佩爾而言,接二連三發生的奇異事件,讓他的精神受到了超乎想象的沖擊。
但這次異常的暴動歸根結底,來源于他對雄蟲态度的不安。
第一階段的精神安撫結束後,安白取出了殘餘的絲觸。
它們的活躍程度顯然變差了,但這不足以使它們完全湮滅。
安白也沒有二次利用的打算。
讓伴侶出現求偶症,是安白始料未及,也頗感慚愧的。
果真是過了火。
如今也該盡心彌補。
“希珀,我很喜歡你的。”
安白知道希佩爾現在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話。對方像是被困在霧瘴山谷裡的野獸,精神毫無章法地咆哮和闖蕩;□□卻被現實的枷鎖囚住,不斷地展現求歡的浪态。
但安白還是細聲地解釋:“說懲罰你都是騙你的,隻是想捉弄你,但是沒能注意到你的脆弱,傷到你的心了。”
“不管怎樣的希珀,不都很漂亮嗎?也不存在出醜什麼的,隻要是希珀,我都很喜歡啊。”
安白親了親希佩爾微吐的舌尖,蓋過了那層薄薄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