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窈采蓮回來,不過三日,将用過晚膳,就有漢陽公主的仆婦前來知會:“明日殿下壽宴,姑娘早上就不用過去請安了,差不多巳時直接去梅園坐席。”
“殿下過壽?”雲窈張目。眼下天已昏黑,院子裡的婢女正掌燈,這沒幾個時辰就到明日了!
仆婦點了下頭,并未多言。雲窈也馬上意識到公主若真想告訴她,今早請安時完全可以說。
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雲窈馬上合上嘴巴。
送走仆婦後,她不由自主捏上脖間挂的那枚挂墜——若早幾日曉得,定會去錢莊取款置辦賀禮,眼下天黑事急……
雲窈轉身,拉開一格抽屜,裡面都是疊好的衣衫。落玉疑惑:“小姐你找什麼?”
雲窈兩手小心捧出一杏色夾襖,打開,露出裡面藏的一隻冰飄花的翡翠手镯。
“去找個好點的禮盒來。”她邊包镯子邊吩咐落玉。
落玉依命翻出個鍍金鎖的檀木匣,遞到雲窈手上。
雲窈旋即将包好的翡翠镯放入匣中,又精挑細選花箋,研墨。
“這镯子不是夫人送你的嗎?”落玉不解追問,這是小姐日後的嫁妝,突然拿出來作甚?
雲窈點頭,的确是她最貴的首飾,平時舍不得戴。
她手上研墨,心裡斟酌祝壽詞,分心一二歎道:“怕隻有這隻镯子拿得出手。”
小姐要把镯子送給漢陽公主?!
落玉一個激靈,本能想開口阻止,但轉念發現說不出口,的确隻能送這……
落玉張着的嘴緩緩合上。
雲窈邊研墨邊問:“我剛翻那層抽屜,也沒見着丢的帕子,真不知道到哪去了。”
前日她發現少了一條絹帕,想不起來放哪了,也哪哪都找不到。
“别急。”落玉勸慰,“有時候東西就這樣,你越找越找不見,不找過段時間它自己出來了。”
雲窈點頭,待備好公主的賀禮,這一夜才睡得安心。
子時,國公府裡就忙碌起來,後廚臂長的蒸籠熱氣不斷,煙囪一直在冒袅袅白煙。管家婆子拿鑰匙開庫,拿器皿,擺桌凳。優伶們再過一遍單子上的戲。
自卯時起,收到帖子的世家夫人攜子女陸續登門,黃門們也帶來宮裡的賞賜,宮緞宮綢、如意念珠,還有給二位公子的禦賜寶墨,都如水往裡擡,諸王亦有賀禮。
太監宣讀聖旨時還好,待到懿旨,皇後雖非漢陽生母卻是撫育之人,内裡幾句挂念囑托的話,惹得漢陽眼淚漣漣。魏國公思及這位宮中姑母,亦眼眶濕潤。
國公重重犒賞了諸位公公,而後開戲——國公府每年都會采買幾名小丫頭養在府裡,讓之前的優伶教戲,這麼一代代傳下去。不比外面的角差,但尋常人沒機會聽。
漢陽公主點了出《蟠桃會》,這戲既熱鬧又長,老一輩都愛看,但小一輩就嫌聒噪,不少人偷偷溜走。
步仙镝和李凝便是其中兩位。
不過步仙镝撤離的原因并非聒噪,而是架不住齊姝妍直勾勾盯着他瞧。
李凝則是被拉出來相伴的,無奈失笑:“你自己躲幹嘛非拉上我?”
步仙镝腳下生風:“萬一她追來,有你在場她不敢做過分事。”
李凝側首睨步仙镝一眼,他一個大男人還怕齊二小姐動手動腳?
“那你怎麼不找鏡明幫你擋?”李凝反問,“二小姐不敢冒犯他的。”
“他去佛堂了嘛!”步仙镝沒好氣,“唉,走快點,真别讓她追上了。”
李凝搖頭微笑:“二小姐不會追過來,你沒見馮夫人始終不離殿下左右,她們做女兒的哪敢開小差。”
步仙镝愣了下:“你倒是關注。”
李凝眸光移動:“幫你留意的。”
步仙镝不再言語,出了梅園明顯輕松些,負起雙手,可沒一會齊姝妍卻在後面喊,呖呖婉轉,聽在步仙镝耳中卻如催命一般。
“完了。”他同李凝抱怨,“你不說她不敢開小差嗎?”
李凝望向來人,面上閃過一絲怔然,似乎也沒料到。
齊姝妍已經拽着齊姝靜快步走近,當沒聽見步仙镝質問,沖他嫣然一笑:“小太尉。”
她的确不能單獨開小差,但可以拉上姐姐一道淨手。
步仙镝渾身緊繃,後躲一步。
齊姝妍往前一步:“小太尉,有幾句話我想私下和你說。”
“什麼話不能當面說?”步仙镝說着還往後退,眼睛瞅地,怕一撩起來就對上齊姝妍視線。如此女進一男退一,逐漸離遠。
李凝并沒有上前幫步仙镝解圍,反而伫立原地,目視拉扯着越離越遠的倆人,微泛笑意。
梅林中隻剩下李凝和齊姝靜,瞬間安靜下來。
李凝目光這才落在齊姝靜臉上,緩緩開口:“好久不見。”
齊姝靜也看他:“是好久,有兩年了。”
二人不約而同低下頭,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