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欣慰地點點頭,朝着阿弟笑,還沒等趙安祈反應過來,幹淨利落地在他後頸落下一手刀,而後将他妥帖安置在馬車隔層裡,還小心蓋上一層毯子,不忘記留出呼吸的縫隙。
做完這一切,外面的厮殺已經進入白熱化,趙安瑜悄然撩開馬車簾一角,紅裙角裡露出的白綢被濺上一道鮮血。
而她也與正持刀走來的歹徒視線對上。
歹徒手中泛着寒光的長刀面被鮮血浸染,鮮血又順着凹槽彙聚成小小河流,順着刀尖一路涓涓流出,灌溉着腳下的土地。
歹徒獰笑着牽動臉上深可見骨的疤痕,認定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主沒法反抗,多了幾分調戲的心思。
短短幾步路,他走得分外漫長,似乎很享受獵物臨死前的恐懼。
而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隊人馬正觀察着眼前這場厮殺。
“我說,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妻,帝都來和親的公主,你就真放任不管啊。”隊伍最前方,騎着一匹黑馬的少年啧了一聲,看向旁邊長身玉立的少年将軍。
文瀾不言語,目光沉沉地緊盯着眼前的戰場,他們文家與皇室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前些日子突然嫁了個公主過來,莫不是真以為這樣就能讓在戰場上用命換軍功的文家人對他們俯首稱臣。
趙安瑜并不知道,自己那便宜夫君正騎着馬,在遠處山頭看熱鬧。
她迅速放下簾子,自然垂落的珍珠鍊随着她的動作撞上木檻,發出簌簌的聲音。
她默默向後退,角落裡的妝奁抵住後腰後被撞倒,裡面噼裡啪啦掉出來一堆首飾。
其中一根小拇指粗細,尖端泛着銀光的九鳳翺天的钗映入她眼簾。
車簾外高句麗的匪徒已然近在咫尺,粗重地呼吸聲此起彼落。
“小娘子,你乖乖的,我保證讓你舒服,别自讨苦吃,嗯?”
匪徒剛撩起車簾,迎面而來的是一道殘影。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脖頸處一陣刺痛,緊接着溫熱的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
他瞪大雙眼,眼中懼是驚恐,左手緊緊捂住傷口想止血,可血怎麼也止不住,因為流血太多,他的臉色迅速灰白。
“賤人,找死!”匪徒說不出話,嘴裡血沫子外溢,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他右手用盡力氣舉起長刀,勢必要将眼前女人砍成兩半。
刀剛舉至半空,天外飛來一隻箭翎,穿過他的太陽穴,徑直插入馬車門框邊,箭尾羽毛沾血微微顫抖。
匪徒滿眼都是不甘心,趙安瑜伸手一推,他龐然身體哄的一聲倒地,飛起一陣煙塵。
她順着箭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身穿銀色铠甲的少年正緩緩收起手中的長弓,一聲令下,四周均是馬蹄聲。
援軍來了。
高句麗的人似乎很怕這些援軍,隻是聽見馬蹄聲,就慌亂中四下逃竄,卻沒一個人逃得出去,都被就地斬殺。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援軍井然有序地打掃戰場,遇上剛才搭弓射箭的少年,均列隊整齊行軍禮。
不出她所料,眼前這個騎馬而來的少将軍,應當是她此行和親的對象,那個素有戰神之名的文瀾了。
聽說他飽讀軍策,卻不是個隻會紙上談兵的秀才,而是能真正帶兵打仗的将才,屍山血海裡得真知。
“你是帝都來的?”
文瀾馭馬到馬車邊,一把拽下門框上入木三分的箭,轉而用镞尖輕挑趙安瑜的下巴尖,微微向左歪頭眯眼,彎腰湊近幾分上下打量。
然後輕嗤一下,道:“就這?”
趙安瑜默默地看着他,下巴尖上沾染幾分血腥氣,黏膩的感覺讓她很不爽。
她向後仰頭,躲開冰冷的箭镞,同時暗地裡吸氣放松,生怕一個沒忍住,拿箭捅了眼前人,豈不是壞了計劃,實在劃不來。
沒想到文瀾思索一秒又道:“不會嫁過來的是個啞巴吧?”
“本宮是長樂公主。”許久不開口,趙安瑜的聲音有些啞,又頓了頓。“你未來的夫人。”
與此同時,兩人四目相對,一仰頭,一颔首,她也徹底看清了眼前的少年将軍。
精緻隽秀的五官組合得剛好,鼻梁高挺,一雙含情桃花眼,不笑時眼底透着淡淡的寒涼,讓人隻可遠觀,不敢靠近半分,猶如高立雲端俯視蝼蟻的神明。
若是遇見有趣的事時笑了,五官便柔和的舒展開來,如同一塊細小石子蕩進平淡湖泊中,水溫從中心悠悠漾出數圈。
他生的面紅齒白,身姿挺拔,寬肩窄腰,若不是身上泛着森然冷光的铠甲,多了幾分肅殺之氣。别人隻會當是哪家跑出來踏青鬥馬的富貴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