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盡管大盛百姓能自己釀葡萄酒,但還是胡商手裡的葡萄酒更受歡迎。
就更别提這進貢的葡萄酒了。
“是。”錢嬷嬷将手中兩壺酒瓶遞交給趙安瑜後,随徐客一起離開議事廳,好給兩人留出足夠的空間。
葡萄酒裝在邢窯白釉中,瓶身描繪幾串深紫圓潤葡萄在藤下懸挂,打開瓶口,濃郁的香氣充盈着滿室。
趙安瑜将紫紅色的葡萄酒涓涓倒進夜光杯中,雙手穩穩捧着酒杯,獻給正座卻微微前傾身體的徐老。
“葡萄美酒夜光杯,徐老,請您品鑒。”
徐老把濕潤的手掌心放在褲腿上擦了擦,才接過酒杯,先是放在鼻子下輕嗅。
之後輕輕搖晃了幾下,讓酒香氣徹底揮發。
最後拿到嘴邊抿了一口,再一飲而盡。
“好酒,味甘而不酸澀,入口柔滑細膩,唇齒留香。”
“徐老您喜歡就好,我這裡還有,您可以喝個盡興。”趙安瑜忙不疊地又為他斟上一杯,“可惜此時不是夜半明月高懸,不然這夜光杯還能更添幾分酒趣。”
三盞下肚,徐老面色相比之前更加紅潤,整個人也放松下來,趙安瑜見時機快要成熟,不慌不忙地解開另一個包裹食盒。
“徐老,這是我親手做的椰蓉牛乳糕,您嘗嘗。”
徐老除了愛喝酒,還愛吃甜食,年輕時曾因齲齒拔過牙,卻也沒戒掉嗜甜的習慣。
但是如今人老口味淡,市面上很難能買到不那麼甜膩的糕點。
徐老接過木叉,上面叉的方塊形牛乳糕表面撒上細碎椰蓉,接觸嘴唇那一刻,動作突然停頓下來。
“怎……怎麼了,可是這糕點不和您口味?”她問。
“這糕點沒問題,隻是小友今日又是葡萄酒又是牛乳糕的,來拜訪我這個一窮二白的糟老頭子,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徐老目光銳利,身上氣勢陡然一變。
瞬間讓趙安瑜想起以前上課時被尚儀規範動作時的痛苦。
徐老心中戒備,能将他的口味摸得如此透徹,必定是有備而來。
可他一個半截脖子埋土的人,能有什麼好圖的。
莫不是看上他那如花似玉單純善良的小孫女,今日來替人說親。
既然徐老都戳破這層窗戶紙了。
趙安瑜心說再不說反而會适得其反。
“徐老,我今日來,确實是有所求。”趙安瑜站起身恭敬行禮,目光堅定不卑不亢地目視前方,“我想請徐老出山,為我弟弟開蒙啟智。”
徐老不吭聲,隻是把牛乳糕吃了,下巴上一绺灰白胡子随着咀嚼而動。
原是這事,聽她說完,徐老的心放下來了,這些年求他的人不少,多拒一個不算多。
他沉思片刻,室内陷入前所未有的甯靜:“姑娘請回吧,今天的東西就算是老夫欠你的,至于教導之事,老夫年歲已高,人老糊塗,精神頭也跟不上了,怕耽誤你弟弟,所以還是請姑娘另請高明吧。”
趙安瑜心涼半截,難道此番就要無功而返了嗎。
“還請徐老三思,我弟弟他機敏聰慧,好學上進,常能舉一反三,隻是需要像徐老這樣德高望重又博學多識的人點播引路,并不會讓您費心勞神,安瑜在此先謝過徐老。”
而此時門口敲門聲響起,打破室内略有些凝滞的氣氛。
“爺爺,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徐芷汀站在門口,糯糯的聲音正如椰蓉牛乳糕,甜而不膩。
一雙明亮杏眼友好地打量趙安瑜,一身淺藍衫裙,衣服上繡着不知名鵝黃小花,錦簇靈動甚是可愛。
“芝芝啊,快進來,何事找爺爺啊。”徐老笑得頗有些讨好,語氣變得十分溫柔。
徐芷汀先是跟趙安瑜行禮問好,才踱步到徐老身旁:“我有一段注釋看不明白,想來問爺爺。”
湊近了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再看徐老的表情,便什麼都明白了。
怪不得爺爺表情這麼奇怪,原來是偷喝被她發現了。
“爺爺,好香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喝酒了,你忘了大夫怎麼囑咐的?”徐芷汀掐腰質問,空氣中還彌漫色未散去的酒味。
“沒忘沒忘,我就抿了一小口,對吧。”徐老暗中沖趙安瑜使眼色。
徐芷汀将信将疑,扭頭看向趙安瑜時卻換了表情,說話柔聲細語:“姐姐莫怪,大夫說爺爺要少喝酒,所以每天我都給他定了量,不許多喝。”
“我們隻喝了一點,這葡萄酒并不醉人,也不傷胃,姑娘也可以嘗嘗,還有這牛乳糕,我特意少放糖,撒些椰蓉做替代。”
徐老是酒蒙子,徐芷汀也喜歡喝酒,吃甜食。
爺倆如出一轍。
其實她一進門就注意到桌子上的葡萄酒和糕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