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知情,太皇太後會拖延時間,直至所有罪證消散。
“走吧。”陸扶搖為宮女合上眼睛,“下一世願你平安喜樂。”
阿彌陀佛。
陸扶搖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眼睛。
“五更便有宮人來報,有人沖撞母後了。”陸扶搖随口就來,“是那宮女不識好歹,辜負了母後。”
“不……不是。”太皇太後止不住地發抖,險些捏不住手裡的佛珠,“那孩子不是我的人。她是被賊人滅口了......”
心中了了,陸扶搖仍然裝聾作啞,“母後心慈,兒臣願替母後寫經祝願。隻盼佛祖有靈,保佑母後。”
“陸扶搖!”
陸扶搖終于收起了臉上的虔誠之态,露出眼底的冰寒。
是!她是不知宮人下毒!可若她能看管好上陽宮,她的旭輪又怎麼遭此一難?
“母後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樓銜霜護衛左右。”
雖早已想到太皇太後會提出各種要求,但陸扶搖此刻還是忍不住冷臉,“母後,銜霜是禦林軍将領。”
“我知道。但我實在放心不了……”
“這樣吧。”陸扶搖又挂上溫和的笑,“兒臣增派禁衛,嚴加戍守上陽宮禁可好?”
“這……”太皇太後還想說些什麼,但對上陸扶搖的眼睛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都聽你的。”
“母後。前朝事物繁重,恕兒臣先行告退 。”
陸扶搖再次合掌拜佛。
從上陽宮裡出來時,陸扶搖隻覺得自己仿佛成了菩薩,渾身香火味。
“娘娘。”蘇寒清在上陽宮宮門等候已久。
“蘇太醫。”陸扶搖先上了轎子,撩起簾子,“上來吧。本宮有些話想對你說。”
“這……”蘇寒清面露難色,“于理不合。”
“是嗎?”陸扶搖微微挑眉,“你有單獨的話想和本宮說,不是嗎?”
蘇寒清默然。
“上來吧。”放下簾子,陸扶搖閉目養神。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将雲州捅到她面前呢?
人終于坐上來了。
陸扶搖側了側身子,讓人坐在了她身旁,“毒母後沒參和。倒是上陽宮裡的死了人,吓到了。”
“......太皇太後娘娘親緣淡薄,膝下無子。”險些說漏嘴,蘇寒清手心冒出細密的汗。
歪過頭,陸扶搖扶了扶鳳钗,“你倒是知曉這些舊聞。”
“罷。本身也不是什麼不可提的事。”陸扶搖笑了一下,轉回話頭,“如你所言,母後并無親子。皇帝隻要姓李,誰坐對她而言差别不大。宮闱下毒可不是小事,這與她一向求穩的性子不同。”
“是。”見陸扶搖并沒有注意他的異常,蘇寒清微微松了口氣,順着陸扶搖的話往下說,“那娘娘覺得是誰下的毒?”
“誰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要下毒。”
是啊。為什麼要下毒?為什麼下的毒隻是夾竹桃?
陸扶搖隻覺得昨夜之事仿若毛線團,相互糾纏。但隻要捏住線頭,輕輕一抖,這毛線團便會散開。
隻是,這線頭在哪裡呢?
陸扶搖隻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但在細想時卻怎麼抓不住。
“蘇太醫,把你那銅/錢再給我看看。”一時也理不清,陸扶搖也不強求,選擇另起爐竈。
“是。”
接過假/錢,陸扶搖從袖中摸出一枚銅/錢。
越看,越覺得不對。
“真巧妙的工藝。”陸扶搖不由感慨。
說是假/錢,可這假/錢工藝精巧,無論是克重還是色澤,與官錢如出一轍。隻是鑄币的模具不及官府之中精巧,否則便是戶部尚書來了也難分真假。
“奇怪。”
陸扶搖越想卻越覺得蹊跷。
“奸賊鑄币,怎會仁心如此?”
奸賊逐利,所鑄之币克重虧欠是常事。前朝曾有豪強所鑄之錢虧重至千株錢不足十兩。
而這雲州假/錢,克重幾與官錢一緻。利,從何來?
若不逐利,又何必鑄假/錢?
“蘇寒清。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
“這假/錢,先帝尚在時,雲州便少有流通。”
聽到這句話,陸扶搖攥緊手裡的銅/錢。好似要把銅/錢揉進手裡。
“娘娘。”蘇寒清握上了陸扶搖的手腕,阻住她那仿若自虐的動作,“先帝晏駕,假/錢也曾銷聲匿迹過一段時間。”
“娘娘。您真的覺得先帝禦駕親征雲州,真是一時興起嗎?”
當然不是。陸扶搖在心中答道。李宣從不做無用功。
“先帝難道真是好大喜功,孤身追敵......”
“蘇寒清!”陸扶搖咬牙切齒,“你僭越了!”
“臣知罪。”
幾個呼吸壓下怒火,陸扶搖側頭看向蘇寒清。
雙眉如劍,斜飛入鬓。目光郎朗,宛若燦星。
像又不像。
“你是誰?”
她聽見自己問道。
“微臣蘇寒清,雲州人士。”蘇寒清對上陸扶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出謊言,“但微臣救治過一個人。他......和先帝很像。”
“我知道了。”陸扶搖沒了追究的興緻,閉上了眼睛。
他還活着嗎?會回京城嗎?她該怎麼辦?
雲州,假/錢,夾竹桃......
她抓住線頭了。
“銜霜!”
“娘娘!”
陸扶搖猛地掀開了簾子,直直迎上了樓銜霜。
“夜飛騎來報,馮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