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知。”
母親的聲音很溫和,卻像一座山,将她壓回了人間。
“母親。”王硯知低下頭,應道。
“你今日不該出面。”王夫人的聲音很平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是清白閨女,卷入這些腌臜事之中,與你無益。”
“不會的。母親。”王硯知下意識地撒謊反駁道,“娘娘見了我,還誇贊我為人忠實誠懇。”
“她誇贊你又如何。她又不會管你的婚事。”王夫人皺眉,很是嫌惡,“若是今日之事傳到太皇太妃口中,她又會如何看你?你摻和這些腌臜事,京中夫人們又會如何看你?你日後的婚事又該如何?”
“婚事婚事!我的一生難道隻能是為了婚事嗎?”原本能忽略而過的話,在此刻變成了利劍,尖銳地刺進了她的腦海,讓她再也忍受不了,尖銳出聲。
“你不嫁人。外人又該如何看待我?難道要讓别人都知道我的女兒嫁不出去,我這個母親教女無方?”王母拍着胸脯,語氣急促,“你本就相貌平平,才疏學淺。母親去世,已經蹉跎一年!你現在倒是不急,日後有你急的時候!”
“阿兄年長我三歲,至今仍未成家,母親為何不操心兄長的婚事!”
沒忍住,王硯知擡頭對上母親的眼睛,有些不管不顧:“昌王性遲緩。我難道就要這麼嫁過去,蹉跎一生嗎?”
“昌王怎麼了!”王母面色漲紅,瞪着眼睛看着王硯知,“他雖愚笨,但你做了他的妾,一生吃穿不愁。若是生了兒子,上了皇家玉蝶,還怕沒有榮華富貴。”
聽到母親的話,王硯知此時卻是洩了氣。
“母親,這是父親和你說的吧。”
“是。”
閉上眼睛,王硯知的背垮了下來。
算了。
這邊母女争吵不斷,而那邊君臣二人倒是相處和諧。
蘇寒清還是像往常一樣地站在陸扶搖身側彎腰為她磨墨。
墨色墨條,白皙皓腕。倒是像一幅畫。
隻是這幅畫的主人低着頭批閱着奏章,從未擡頭給過他一個眼神。
“娘娘屬意王姑娘,何不放下偏見?”磨得手腕發酸,蘇寒清找了個話頭停了下來,“王家内裡也未必是一條心。”
“是不是一條心重要嗎?”終于将前幾日堆積的地方奏章處理完畢,陸扶搖也樂得和蘇寒清一起閑聊偷閑。
“世人舉官非世家子不薦,娘娘倒是。不舉世家子。”
“紙鸢高飛,可底下卻被線牽着。人一拽,它便落了。”陸扶搖看着蘇寒清,目光幽幽,“她的線不再我手裡。”
“娘娘還真是霸道。”蘇寒清笑着道,“可臣覺得把握住牽線之人,她再怎麼飛也不過爾爾。”
“可這樣她隻能見到牽線之人,瞧不見本宮。本宮為何要廢功夫為他人做嫁衣?”
“可若紙鸢斷線墜下,娘娘不覺得可惜?”
“若當真墜地,本宮喜歡,它自然還能飛。”歇息了一刻鐘,陸扶搖又拿起了奏章,“蘇卿。趕緊磨墨吧。本宮還需要用。”
“是。”環了環手腕,蘇寒清重新拿起來墨條。
“娘娘。”
還沒等他磨兩下,尚義便進來通報。
放下紫毫,陸扶搖好笑地看了一眼蘇寒清。今日倒是真讓他偷閑偷個夠了。
“娘娘。”尚義朝她行了一個萬福禮,“春桃求見。”
“春桃?”陸扶搖,“她方才受五杖,應當好好休息,來見我作什麼。”
“許是來為娘娘謝恩。”尚義垂下頭,叫人看不清神色。
想到兩個人的初遇,陸扶搖歎息,“讓她進來吧。”
春桃一進殿門就要跪拜,幸好蘇寒清眼疾手快扶住了。
“不必行禮了。站着說吧。”陸扶搖看着春桃微微腫起的額頭,問道,“值得嗎?”
“隻要能讓畜生為我姐姐償命,就沒有什麼事不值得。”回想起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春桃的臉變得猙獰。
“他還死不了。”陸扶搖的話就像一盆涼水,猛地澆滅了春桃心裡的怒火。
“為何?”春桃看着陸扶搖,眼裡滿是執着,“當初我可以直接殺了他。他那時已經昏迷,我殺他,易如反掌。”
“因為,崔家。”陸扶搖對上春桃的眼睛,面色凝重,“你很清楚不是嗎?不然,你早就殺了他。”
春桃垂下頭。陸扶搖說對了。
她那時已經将發簪抵在了崔玉樓的脖子了,隻要紮下去,所有仇恨都将煙消雲散。
可她沒紮下去。隻是将頭發弄亂,跑到宴席上和衆人唱戲。
因為陸扶搖說的對。逼死姐姐的除了崔玉樓,崔家也是功不可沒。
沒有他們的縱容,崔玉樓怎麼敢對宮女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