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聽了崔晦明這洋洋灑灑的一番說辭,陸扶搖适時地挂上了擔憂的神色,“本宮竟不知崔大人幼時過得如此艱苦,更是不知崔大人與兄長之間的棠棣情深。”
“隻是,國有國法。崔大人,本宮也很是難辦。”話鋒一轉,陸扶搖皺起眉頭,“這樣。本宮讓禦醫前往,為其療養。可好?”
“臣在此替兄長謝過娘娘恩典了。”崔晦明擠出一抹笑,向陸扶搖作揖。
微微點頭,算是受過崔晦明的禮,陸扶搖帶着宮人繼續前行。
就像是在路上遇到舊識,寒暄過後後便各自離去。
雨後的洛陽确實極美,清雨洗淨石階上的灰塵,隻餘下清漪的積雨。
“娘娘倒是對那崔大人客氣。”小宮女想起陸扶搖那便禮遇崔晦明,暗暗為灼華打抱不平,“那崔大人也是個拎不清的,就是個纨绔子弟,整天這麼護着,也不怕名聲臭了。”
“他也沒想護着。”搖搖頭,陸扶搖笑道,“真要護着,當初就不會讓人進了掖庭。”
“那他還是老是向娘娘您求情。”
“他是來找本宮做戲罷了。”嫣然一笑,陸扶搖看向小宮女,“待你灼華姐姐回來,去問問她吧。”
小宮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嬌道:“好娘娘,灼華姐姐還要明日才能回來。您行行好,現在就教教奴婢吧。奴婢愚鈍,等到灼華姐姐回來時,奴婢早就忘了這回事了。”
停下腳步,陸扶搖輕輕敲了敲小宮女的額頭,“你倒是實誠。”
“不求求情,怎麼讓人知道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要知道,崔大人年幼喪父母,是他兄嫂将他撫養長大。就這麼讓我輕易将人罰了,在他身邊的人眼裡,血脈相連的子侄都能如此輕易放棄,更何況是他們呢?”
小宮女想不明白了,“那娘娘就這麼任崔大人收買人心嗎?”
“劍有雙刃。反過來,倒也說明本宮是一個秉公執法的人不是嗎?”陸扶搖笑道,“本宮何樂而不為呢?反正崔大人也将崔玉樓交給本宮了。”
小宮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看着小宮女那青澀的面龐,陸扶搖輕輕一笑,“你年紀小,倒也不用考慮這麼多。做好你的本分就好了。”
低下頭笑了笑,小宮女接着問道:“娘娘想怎麼處置崔玉樓?”
陸扶搖低下頭,沉思幾息,方道:“等灼華回來再商議了。畢竟她也是苦主。”
“娘娘仁德。”小宮女笑着恭維,好像真是一個爛漫的姑娘。
可惜了。
擡頭看向被露珠壓低的柳葉,陸扶搖在心裡輕輕感歎。
當崔晦明剛剛踏入官署,他那邊的心腹小厮就收到了那邊的紙條,不敢耽擱,小厮小跑着将紙條遞給了崔晦明。
“大人。宮中來信。”
接過紙條,崔晦明這幾日一直陰着的臉色稍霁。
回想昨日那封不知署名的來信,他沉下了臉,轉頭吩咐小厮,“你去和如願樓的掌櫃說一聲,與其整日挑撥,不如好好想想最近他可有出力。”
“是。”小厮雖然不知崔家與如願樓的交情,但也隐隐能猜出崔晦明對如願樓的重視。
不敢耽擱,小厮牽來了馬,親自走了這一遭。
無形中挑撥了崔家和如願樓的陸扶搖此時正站在紫宸殿外,隔着花窗,惬意地看着殿内兩人的辯駁。
“你不過是一介醫生,怎麼擔得起教導帝王的職責?”李旭輪背着手,抿着唇,像一頭倔強的驢,“定是你用花言巧語迷惑了母後!”
臉上挂着笑,蘇寒清卻是拿起了戒尺,“微臣少時貧寒,耕讀于野,卻不堕學志。五歲學《詩》,八歲做文章。十五立志讀百書,奈何家道中落,隻能以醫糊口。
“娘娘憂心殿下學業,臣鬥膽自薦輔佐陛下,還望陛下勤勉學業,莫費光陰。”
被蘇寒清那文绉绉的話語繞得頭疼,李旭輪捂住耳朵,使勁搖頭,“朕有母後,朕不要你教。朕要母後教。”
“娘娘日機萬裡,陛下還是不去打攪為好。”戒尺輕輕敲在了手心,蘇寒清還是那一副溫潤親和的模樣,“陛下學業好了,娘娘才能無所顧忌地輔佐陛下。陛下,難道就不心疼娘娘嗎?”
“可是,可是。”李旭輪接連憋了幾個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出反駁的話語。最後心一橫,倒在地上,幹嚎出聲,“朕要母後!朕要母後!朕不要你!”
“母後在這。旭輪可有什麼委屈?”
剛剛想伸手将李旭輪抱起來,蘇寒清便聽到了她的聲音,忙收回了手,跪下請安。
陸扶搖踏進殿内,餘光撇過那襲青衣,沒忍住冷笑一聲。但随即,陸扶搖又換上了親昵的笑容,拖起來在地上耍賴的李旭輪。
“旭輪是受什麼委屈了嗎?”
①出自《孝經》,大意是不孝、不忠是最大的罪行,會導緻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