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留明窗的審訊室十分封閉,風雨聲過分大,謝靈音耳聰,擊鼓般滴答聲不間斷幾小時,他大概知道傍晚了。
加料烈酒後宿醉難受,早上應答全靠那碗醒酒湯撐着。
本來就沒胃口,市局食堂寡淡無味,他淺嘗幾口放下了。
馬上晚飯點,再按中午盒飯來一份,胃裡酸水要冒上來。
謝靈音朝後窩進冷硬椅子裡,放空一瞬難以自控想起陸茂予,比時時記憶裡更驚豔。
少年時吃太好了。
想想那張八方不動的冷峻帥臉露出掙紮不開又不甘心的樣子,謝靈音呼吸急促起來。
隻是這案子棘手,得先辦正事。
謝靈音很清楚粉圈戰鬥力,尤其是徐從聞的粉絲,不可理喻還難纏。
謝靈音絲毫不擔心自己,對陸茂予知無不言的背後是對他能力的信任,他向來不顧艱難險阻朝着目标無畏前進。
依靠刻闆印象誇完人,謝靈音眼神淡下來,圈子裡敢拿人命污蔑他的不多,這需要的不僅是魄力。
這些年他明面上沒回過國,托江宙的福,對國内情況了若指掌。
越是這樣,越難有頭緒。
那些人都知道他這趟回來待不了多久,所謂搞事業是個幌子,完全沒必要緊張。
宿醉後遺症迅猛,光想這麼點東西,謝靈音腦子又疼起來,忍着不适挪挪腰,門就在他左動右挪時開了。
是早上和陸茂予一起審他的年輕小警察。
帶着份眼熟的盒飯及一個黑色小塑料袋,長方形盒裝。
謝靈音來了興趣,那是什麼東西,陸茂予給他的嗎?
謝靈音目光太直白,一直盯着袋子看,葉闊連路都快走不好。
本來孟副隊把這事兒交給他辦,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謝靈音又坦蕩,弄得他更放不開。
“藏什麼?”謝靈音掌心向上擋住要放過來的盒飯,沒滋沒味的蓋不住,他眉頭微皺,“我不吃這個。”
葉闊愣了下:“啊?”
“那也是給我的嗎?”謝靈音指指黑色小塑料袋,眼露笑意,“你們隊長買的?”
葉闊一下子局促起來,躲過謝靈音的手,對上他不滿的眼睛,幹笑:“是、算是吧。”
謝靈音屈指輕敲,笑容溫柔起來:“什麼叫算是吧?”
按陸茂予指示買來東西給他做實驗,怎麼不算是呢?
臉皮薄的葉闊說不出口,遲疑數秒想解釋兩句,但謝靈音急不可耐,等不及葉闊墨迹,伸手抓住小袋子拽到手裡。
葉闊大抵不想說什麼,東西脫手,趕緊端着盒飯站到旁邊,仰頭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塑料袋聲悉悉索索一陣響。
随後是長達數十秒的寂靜。
謝靈音捏着套套盒子,笑容凝固在唇角,指腹用力到發白,他閉了閉眼睛,看向恨不得縮在牆角當蘑菇的葉闊:“你說,這是陸茂予給我的?”
語氣裡的危險猶如實質。
葉闊咽了口口水,不敢點頭也不敢吭聲。
謝靈音要笑不笑:“你出去,我要見他。”
葉闊摟着盒飯馬不停蹄就要拉開門跑路,身後傳來謝靈音恢複平靜的聲音。
“等等,告訴陸茂予,我要吃晚飯,不是你們食堂的。”
“好、好,知道了。”
葉闊落荒而逃,在逃出來沒兩步遠的窗前看見打電話的陸茂予,他的視線在葉闊手上沒動過的盒飯上掃了一圈,低聲應着電話那邊的人,沒多大會挂斷了。
葉闊站着沒動,等着他的有話要說。
“這麼快?”陸茂予明顯更想問别的。
葉闊突然懂事了,先舉起盒飯:“吃不慣這個,他、他把我趕出來了。”
陸茂予看起來并不驚訝:“有說什麼嗎?”
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葉闊詭異品出他早料到這回事這結果的味道,老實回答:“他說要見你。”
見陸茂予轉身要走,葉闊不自覺跟上去兩步,倒豆子似的急道:“他說想吃晚飯。”
陸茂予點點頭,掏出車鑰匙,外面雨小了,方便騎車。
漫長等待過後,又有人進了審訊室。
閉着眼睛假寐的謝靈音鼻尖微動,熟悉鮮香味道飄過來,他倏然睜眼,眼前是一瓦罐撒着青蔥和蛋花的白粥。
遞東西的人根本不在意他醒或者睡着,放好就撤,那隻手寬大修長,指腹有薄繭,手背因體脂率過低緣故而爆出青筋,不難想到它用力充血的模樣。
謝靈音心跳亂幾拍,追着那隻手往上,對着陸茂予冷淡垂着的眼眸,他唇角勾了下。
“口頭感謝太沒誠意,要不攢攢?”
“新證物是一個你裹在手指用過的套。”
謝靈音順着他的視線看見搭在手邊的小盒子,明白他那麼做的用意,臉上笑意更濃。
“你還記得啊?我以為你早把和我有關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邊吃邊弄吧,趕時間。”
此話一出,他倆目光不期然撞一起,幾息後雙雙轉過臉。
陸茂予沉默着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拆盒子,忽視謝靈音欲言又止故意勾他的眼神,撕開口撐着,示意謝靈音放手指。
這時候謝靈音倒是乖巧配合,左手雙指并起撐入,然後支開,勾住那層橡膠皮質套。
陸茂予用手表秒表計時,掀開瓦罐蓋,裡面搭着白瓷勺。
謝靈音攪拌白粥,散散熱氣,仰頭笑得很甜:“謝謝,要是陸隊能直接喂我嘴裡就更好了。”
“我看你也不是很餓。”陸茂予說着要蓋上蓋子,被謝靈音小臂往前擋了下。
“開個玩笑嘛。”謝靈音嘀咕,“臉越長越帥,性子越來越古闆,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