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定的耳力遠超常人。
在藏經閣二層看書的時候,常常是長老還未入閣之時,她便聽到了腳步聲,将經書收拾好,規規矩矩地等在樓間,遞給長老他想要查閱的經書。
她卻不怎麼記得别人的聲音。
來的究竟是無嗔長老,還是無念長老,即便是他們開口說話,她也時常分不清。
說到底,她從來沒有認真去記他人聲音的不同。
因為無論是哪個長老,都是為了取經而來,而是哪個小僧人遞給他們的經書,這并不重要。
“大悲大慈,大行大願,你可做到了?”— 是這樣一句話讓她停下腳步,和那個鳳眼生輝的男子一起逃離此處。
“起來吧。”— 如今還是同樣的聲音,隻是現在他們一人在院内,一人在院外。
慧定有一瞬的欣喜。
此人願意為了顧起元以身犯險,願意為了相識短短幾日之人用身體擋住飛镖,定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也許現在出去相見,他們三人也會毫發無損。
還不及惠定細細思索,殷禛冷冷道:“武功秘籍呢?”
一人恨聲道:“他扔過來的是一卷白紙,趁着我們争搶此卷的時候逃至此處。”不情願道。
殷禛道:“我問的是,武功秘籍呢?”
那人仿佛被殷禛的語氣吓得一激靈,緩緩道:“屬下辦事不力,沒有取回武功秘籍……”
一陣沉默。
半晌,殷禛道:“我不喜歡我的手下耍聰明,找借口。我不管你曾經在皇太子手下辦事如何,如今靈雀閣歸我執掌,就要按我的規矩來。”
另一人戰戰兢兢道:“現下三人藏進這庭院裡,北狂好似是傳授了一個年輕人這門武功,即便是沒有武功秘籍的書卷,抓住這年輕人便可讓他将他所學一一記錄下來。”
“北狂的徒弟?”不知為何,殷禛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他是何長相?”
一人答道:“是個頗清秀的女子。”
“女子……”殷禛的聲音透着一絲失望,頓了頓,喃喃道:“哦?北狂終究是将他的武功傳給了鐘祁海?三人中的還有一人呢?”
“是一個武功頗高的少年,身側一柄長劍。”
殷禛“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半晌,殷禛的聲音再次冷冷響起。 “此處有密道,機關應在地面。你們去尋罷。”
四人齊聲答道:“是!”
聽到此令一出,惠定轉頭向兩人急道:“這裡還有機關設置,可以通向外面。”便向池邊奔去。
卻見北狂停在原地,笑問她:“阿昙,你替我做一件事可好?”
惠定點點頭道:“我們先離開此處再說。”伸手向那池中機關探去。
她卻在自己轉身的一瞬間聽到一陣猛烈的咳嗽之聲。
許訚反應極快,在北狂咳血的一瞬間,電光石火般點住北狂周身大穴。
北狂勉強笑笑道:“沒用的。”
剛剛一戰,他強行壓制毒發,力克四大高手,如今近乎油盡燈枯。
北狂毒素累積至此,即便是許訚用盡真氣幫他定脈,也不可能在毒發之前遊走至周身各穴。
兩人攙扶着北狂在亭中椅子上坐下,惠定額頭急出了細細密密的汗,心亂如麻。
“請施主教我療傷的法子。”惠定一把拽住許訚的右臂,她抓得十分用力,指甲幾乎嵌入肉中,但是許訚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見過你給謝蘭升渡内力續命,教我。”
許訚沉聲道,“我當竭力一試,可是前輩他……”
惠定還想再說什麼,卻看到了北狂慈悲的眼神 —“阿昙,我有一事相求。”
惠定心中一陣絞痛,“前輩請說。”
北狂歎了一口氣道,“你和我相識不久,傳授你武功也隻是因為你的父親。如今要你幫我做一件與你無甚關系的事情,我心中也實在過意不去 — 隻是這件事除了你,不知道還能交給誰。”
惠定暗暗深吸一口氣,她預感這件事情并不容易,如若北狂要她做的事情違背佛經,那她要如何取舍。
北狂緩緩道:“那年我拿上你父親的武林秘籍的殘卷,奔赴大漠,起初隻是想着離中原武林越遠越好,可是被這大漠風光吸引住,便久住了下來。後來認識了蘇和葛青,引為知己。那時他的兄長被困,他一心想要奪得王位救出他的兄長,我便助他。可是後來他的野心越來越大,試圖染指中原,思索再三,我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
許訚在一旁聽着,卻不自覺地想到謝蘭升。他和這個師弟親如手足,好在他們同族同派,不會遇到像北狂和蘇和葛青般,因陣營不同而被迫分道揚镳的事。
惠定問道:“然後鐘祁海在你臨行前動了手腳,将你困在庭院之中?”
北狂頗自負地撇了撇嘴,“那個丫頭,自诩聰明,将臨行酒中放了足量的蒙汗藥。好酒之人,聞一聞就知道酒有沒有問題,又怎麼會被酒中的迷藥迷倒?”
惠定奇怪道:“所以你隻是将計就計地留下,你原本就是要留在大漠的。為什麼?”
北狂咳出一口鮮血,突然目光炯炯,抓緊惠定的手,“阿昙,我不要你幫蘇和葛青,他此戰不自量力,傷亡難免。可是如果哪天,你遇到他的女兒有何不測,我希望你幫她一次,他最心疼他這個女兒,若他女兒出事,我怕他……死不瞑目。”
惠定還未應答,卻聽到密道盡頭已傳來人聲。
“鐘祁海,你的父親已經被逼入絕境。若不想斃命于此,便歸降朝廷”殷禛的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