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挨到第二天早上,幾個人按時集合在了礦洞裡,等待着新一天的訓練安排。出乎江清容的意料,等在那裡的不是裴行義,也不是一批像他們一樣的學徒,而是隻有蘇晚吟一個人。
葉風荷顯然也有點意外:“你們的人都去哪了?”
蘇晚吟今天沒有穿他那身熊皮,而是在短裝外面套了一件傷痕累累的皮裙,眼圈青黑,看樣子應該是在徹夜打鐵:“啊,昨天他們那邊好像出了點事情,裴行義帶了一半人出去了。你要什麼人,我随時給你叫——别這副我欠了你錢的表情嘛,我在這裡說話還是管用的。”
“哦,忘了你們也是剛來這裡,還不穩定,”葉風荷的眼神不自覺地偏移了一下,“裴行義這孩子還挺辛苦的。他應該帶走的是常用的那批人吧,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練一下他們的配合,那就先等等,等他們回來再說吧。”
“沒這個必要。”蘇晚吟搖了搖頭,鏡片後銳利的眼神一下子掃過了葉風荷身後面露喜色的幾人,那表情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們想偷懶,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這幫臭小子得逞的”:“等着也是等着,打單挑吧,單挑也不是不能打。”這句話一說出來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蘇晚吟冷笑了一聲,直接扯開嗓子喊道:“大家整日在這裡打鐵挖礦也夠累的,哪個出來跟小兄弟們單練一把,給兄弟們開開眼,打得好的不論輸赢,重重有賞!”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礦洞裡來回反射回響,嗡嗡的震落了不少雪白的灰塵,在那一束微弱的陽光映照下如同下了一場短時的雷陣雨。這句話的效果也确實好像是在人群裡下了一場雷陣雨,接收到信息的所有人幾乎都停下了手中的鎬,小聲議論起來。
江清容覺得有點緊張,他不用去看剩下四個人的臉色也知道他們一定也是一樣的。他的身體僵硬發冷,思維卻忍不住溜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怎麼回事,幾乎所有人都有反應,難道這裡所有的人都是術士麼……江清容趕緊搖了搖頭,這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問題。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從人群裡走出了一個個子蠻高的少年,皮膚發黑,看起來長得和昨天見到的裴行義倒是有七分像。“晚吟叔,讓我來吧,”少年開口的時候似乎在笑,其實是因為不笑的時候唇角也彎曲向上:“無論你給多少,我都隻要一半,剩下一半咱倆吃酒喝。”
剩下的人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蘇晚吟也笑了笑,側過身去和葉風荷耳語了兩句。
“好吧,”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交流了些什麼,葉風荷沉默了一會兒,總算還是點了頭。他看了一眼場内,把目光投向了他們幾個,緩緩地道:“過來。”
沒有指名,也沒有道姓,看不出到底是想要喊誰過去。
礦坑裡逐漸靜了下來。
他們幾個誰也不知道葉風荷是不是在喊自己,可是等了幾秒,葉風荷既沒有喊誰的名字,目光也沒有落在誰的身上。他就靜靜地等在那裡,表情冷清,像是天上挂着的月亮,不催不促,不動不鬧,就那麼安靜地、坦然地等待着他們中的某一個人出列。
你去了,他不會讓你失望,但是如果你不去,他也不會催你。
他絕不會喊你的名字。
再想都不會。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瞬,江清容輕輕歎了口氣,在一派氣氛森然的衆目睽睽之中向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