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月三日，農曆九月初一，宜嫁娶、出行、喬遷新居，是個黃道吉日。

唐風和陶子的婚禮便定在這一天。

依如小唐叔的一貫作風，婚禮被安排在小城最高檔的五星級酒店，現場布置也是高調且奢華。作為唐、蘇兩家孫輩子女中成婚的第一人，唐風這回可謂是賺足了眼球，就連原本一向不太瞧得上他的蘇老爺子——也就是我爺爺——亦對其贊譽有加，連贊他有出息，娶了個好媳婦兒。

老爺子開口，從來有褒就有貶。

唐風這頭受了誇獎，我們老蘇家長孫，我大哥蘇時那邊便挨了教訓。

老爺子也不避諱，當着所有人的面，矛頭直指大哥訓話說：“你呀你，挺大個個子，怎麼連唐家小弟都不如？眼看奔四了，還連個媳婦都讨不到？我看你呀，别再什麼廣州、深圳的瞎混了，回來爺爺給你介紹個媳婦兒才是正經，我看許家三丫頭就很不錯嘛！人文靜，又孝順，人家也是在大城市讀的書嘛，她怎麼就知道畢業後回老家來？

“我看咱們兩家孩子，畢業後沒有一個肯回來，就是你這大哥沒帶好頭。先是你，後是蘇分、蘇秒，現在又是唐家大丫頭和小猢狲，小雨也沒出息，跟着顧家渾小子留在杭州能得什麼好？

“诶，說起小雨，這鬼丫頭怎麼還沒到？自己親弟弟的婚禮，她這個當姐姐的到現在都不露面，真是一點樣子也沒有。

“唐大丫頭，你去打電話問問鬼丫頭，這婚宴到底是開席還是不開？是不是咱們所有人，都得在這兒幹巴巴等着她？”

唐雅奉命離開包間，我亦趁機跟出來。

老爺子仗着自己是老爺子，别人都拿他沒轍，嘴上也不裝個把門，一人橫挑一大片。若非為了陪唐雅，我早遁了，才不在裡頭聽他聒噪。

宴會廳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不宜電話。唐雅按電梯到酒店頂層花園，找個僻靜角落才掏出手機撥給唐雨，三兩句結束通話，轉身向我道：“小雨他們剛下火車，正打車往這邊來。”

說完她準備下樓，我拉住她，道：“反正下去也是等着，還得挨老頭子數落，不如咱們待會兒再下去。”

婚禮籌備兵荒馬亂。

我與唐雅雖是一道回來，但除了回小城的火車上，這兩天我倆其實沒能好好說過話。眼下難得閑暇，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我豈肯輕易放過？

她猶豫一下，坐到藤椅上，說：“也好，那就稍坐一會兒。”

因為場合正式，所以她妝容精緻，還罕見地穿了高跟鞋，小禮服。禮服是中長款的收腰設計，将她纖長身形，襯得愈發高挑。略顯慵懶的閑坐，更将她玲珑身姿展露無遺。我後悔剛才跟出來得太匆忙，将相機遺忘在包間。

時值正午，陽光傾瀉如覆。

自天微微亮便開始忙碌，好不容易忙完，又在包間裡正襟危坐受了老爺子半晌教育，估計她也疲倦得很。是以，她單手托腮垂着眼簾閉目養神。側面望過去，她的下颌線好看得不像話。她每時每刻都這樣漂亮，也難怪小僧我在花和尚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過足了眼瘾，我又開始沒話找話，問：“剛剛老爺子說的許家三丫頭，是你初中時來過家裡的子夏姐姐嗎？”

唐雅初一那年，唐嬸突然病重，她好長一段時間沒法去學校。子夏姐姐作為班長，每天放學後，都會到家裡給她補課。後來唐嬸過世，唐雅回到學校，子夏姐便很少來家裡了。

她答：“對。”

我八卦心起，又問：“奇怪，老爺子怎麼突然提到她？之前跟大哥傳早戀的，不是一個姓程的姐姐嗎？”

大哥傳出早戀，在當年的老蘇家算是樁驚天動地的大事。為此，他高二沒結束便被大伯送去廣州借讀了。

唐雅活得仙氣飄飄，素來不喜人後說長道短，更厭惡我胡亂八卦。故此，她斜晲我一眼警告道：“沒事你就閉上眼睛休息會兒，少跟我這兒瞎打聽。”

我自覺無趣，隻好自己給自己圓場道：“老爺子還是挺有眼光的。個人感覺，子夏姐跟大哥是挺好嗑的一對兒。”

聽聞我的發言，她意味深長地笑說：“蘇爺爺是挺有眼光的，之前他還撮合過我和大哥呢！”

我驚問：“啥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她答：“大哥剛畢業那年。”

大哥剛畢業，也就是唐雅剛讀大一的時候。這臭老頭兒，到底什麼居心？我憤然起身，揚言道：“你在這兒等着，我這就去找老頭兒算賬，問問他到底什麼眼神兒，是不是該去醫院看看？”

她自然知道我不會真下樓去，隻靜靜看着我表演。

很快，我便洩氣道：“姐姐，我馬上都要大逆不道了，您好歹也假裝阻攔一下給個台階呀！”

她道：“我攔不攔有分别？”

我扁着嘴，道：“分别還是有的，分别是……”

她打斷我道：“你如果要說，分别是我心裡有沒有你？那我可以明确告訴你，我心裡沒你。”

原來，她已經摸清我的套路，甚至都學會搶答了！

就是答案聽着有點紮心。

——02——

婚宴開席前，唐雨和權叔掐着點趕到宴會廳。權叔溫良恭儉讓，教養良好，一個勁兒朝大家道歉。唐雨一如既往的護犢子，替他解釋：“今天真不怪他，都是他們導師，明明早都請好假了，臨出發又把他拉回實驗室算數據。”

老爺子眼睛瞪得像銅鈴，守着老理兒不買賬，道：“鬼丫頭，你少在這兒裡格楞。小顧還是外人，他遲到，大家誰都沒什麼好說。可你是小風親姐姐，婚禮不早回來幫忙，偏趕在開席最後一分鐘才露面就是你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