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周後,十月二十七日。
這天唐雅有調休,我卻要加班,晚上到家時已将近十點。
客廳裡,兩小隻安安分分地趴在茶幾上寫作業,唐雅正手握長尺從旁監督。聽聞門聲響動,小月牙兒剛擡頭向我這邊望了一眼,唐雅便用尺子敲桌面提醒:“專心。”
她的教育方式真是一如既往。
小時候,唐雅便是這般盯着我寫作業的,手裡拿把尺子,錯一道題便打一下。想也知道,我沒少挨打。彼時,我挨了打心裡不服氣,總想着風水輪流轉,等長大就“報仇”!
誰承想,風水轉來轉去,我非但仇沒報了,還把兒女給搭進來了。
眼見兩小兒如我當年般水深火熱,我感同身受,頗感憐惜,遂求情道:“孩子才上幼兒園,不必如此嚴苛吧!”
她瞪我一眼:“我教育孩子的時候,你别插嘴。”
擱平時她訓我,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當着孩子的面,我若忍了,那老父親我尊嚴何在?
于是我怼:“我小時候,你也是這樣教育的,你看我現在還不是一樣廢柴?所以,我覺得你的教育方式有問題,建議你尊重孩子的天性,讓他們快樂學習,健康成長。”
她先拿尺子打一下我手背,而後笑着損我:“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拿自己跟孩子比?他倆是棟梁之材。你是什麼?也不瞧瞧自己這塊料?你天生一根朽木,我費盡心思把你培養成廢柴,到現在勉強能生個火、煮個飯,已經最大化廢物利用了,你還想怎樣?”
呃!
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就是有點傷人。可我能怎麼辦呢?曆經多年壓迫,我得出結論,她對我屬于天生的血脈壓制,我半點反抗餘地也沒有。
哎~
我長歎口氣,何必自取其辱,幹脆認輸投降:“好好好,你赢了,反正咱們家都是你說了算,孩子你說咋教育咱就咋教育,我堅決貫徹執行。家裡還有飯沒,廢柴沒吃晚飯,現在餓了。”
她擺擺手叫我走開:“飯菜都在桌上,自己吃去。”
——02——
給孩子檢查作業,哥哥寫錯一處,挨一下尺子,妹妹錯了三處,自然要打三下。雖說唐雅是以吓唬為主,打得很輕,但我遠遠望着,仍舊心疼。
待兩小隻将錯處修改完,又收起文具,唐雅才發慈悲放他們休息。
說起來,唐雅帶孩子真挺有章法的。倆孩子剛回來沒多久,就已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很有規矩。
不像我,隻知道一味溺愛,到現在他倆全不拿我當回事。
不過,我覺得這樣也挺好,起碼孩子跟我很親近,尤其是小月牙兒。她特别黏我,隻要我在家,她總跟在我身邊。我也喜歡被她黏,自打她回北京,我都不怎麼追着滿地唐雅跑了。
哼,有了“小情人”,誰還需要媳婦兒?
嘻嘻。
開個玩笑而已,切莫當真。
事實上,當我們四個都在家,家裡的真實情況是,小月牙兒追着我滿地跑,我追着唐雅滿地跑,小星星則追着妹妹滿地跑。如此一個追一個,往往不消片刻,唐雅便不耐煩,将我們都轟到一旁罰站。
一個資深學渣,搭上倆無知小兒,被罰站也是臉上笑嘻嘻,心裡美滋滋,玩的不亦樂乎。
每每此時,唐雅總無奈笑罵:“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說我是上梁,我挺自豪:“有女神做表率,咱家梁歪不了。”
結果,她叫我滾。
——03——
九點五十分,唐雅要去看資料,安排我讀故事書哄孩子睡覺。蘇月盈蹦蹦跳跳回了卧室,蘇星繁卻滿臉不樂意,非鬧着讓媽媽講睡前故事。
我好說歹說,他怎麼都不依。
唐雅忙于準備次日手術,根本不慣着他,十分彪悍道:“蘇星繁,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現在乖乖上床睡覺,二是我先揍你一頓,然後你再上床睡覺,你自己選。”
聽聞要遭“家暴”,他癟癟嘴,吓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咳,也難怪他被吓哭。想他在爺爺奶奶那兒作威作福三年多,幾曾受過此般委屈?
唐雅吃軟不吃硬,越鬧她越煩,闆着臉道:“蘇星繁,不準哭!”
大約察覺到唐雅的怒氣,這回他倒是很聽話,瞬間止住哭聲,隻是淚水一時難以收住,仍順着煞白小臉兒噼裡啪啦往下掉。漂漂亮亮的小家夥呆立在客廳,默無聲息往外蹦淚珠,那模樣真是又萌,又可憐。
為免事态擴大,我忙将他抱回卧室。
大約是打擊受大了,蘇星繁小兒變得格外溫馴,像隻小貓一樣伏在我肩頭,眼淚汪汪的惹人憐愛。我輕吻他額頭,他也沒抗拒,由是我安撫說:“小星别怕,媽媽是吓唬你的,她那麼愛你,怎麼會打你呢?”
見蘇星繁默不作聲,小月牙兒也上前寬慰:“哥哥别怕,就算媽媽動手,爸爸也會保護我們的。”
呵,真不愧是我親閨女!
比我自己都相信我。
我和月牙兒你一言我一語哄逗半天,小星終于展顔,臉上重新堆滿笑容。趁他情緒高漲,我借機問:“小星,你看媽媽她那麼兇,爸爸卻很和氣,所以你是更喜歡媽媽呢,還是爸爸呢?”
“我更喜歡媽媽。”他想也不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