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湊近了,才發現寶頂的怪異之處。
寶頂不知被何人換成了一尊陶娃娃,正以盤腿而坐的姿勢立于頂上,而它看向的地方,正是鄭家小公子住的院落……
雲青又禦劍繞整個鄭府上方一圈,這才發現,鄭府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布下陣,以陶娃娃為中心,将整個鄭府籠罩在内。
竟是個逆轉陰陽的陣!
“道長?”鄭挽緣見雲青臉色不對,也跟着揪心起來。
“先前可有人在花園做法?”
雲青能懷疑的,隻有鄭府人提及的那幾個請來做法的道士。
“一個多月前,府上請了位蜀山來的道士,他便是在花園内做的法。”
雲青無語。
鄭家人也是好騙,竟讓那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布下這個陣。那布陣之人煞費苦心,以陶娃娃為陣眼,獻祭那個男嬰,以他的人氣作為養料哺乳陶娃娃。而那個女鬼,之所以沒有化為厲鬼,想必也是因為這個陣壓着她,煞氣有所削減。
如此陰邪之陣,究竟是何人所布?
為了夜晚能順利收下女鬼,雲青并未立即動這個陣,在确定府上其他地方都無異常後,她便回了鄭家為她準備的客房内打坐休息。
直到日頭西落,氣溫驟降,陰風乍起時,雲青才從客房内走出,背着劍來到了那間貼滿黃符的屋子前。
“道長……”鄭老爺并不放心,還是親自過來,見到雲青的那一刻,他高懸着的心才緩緩下落。
雲青抽出桃木劍,在地上畫了一個圈,一道金光閃過後沒入泥地中:“站在裡面,她傷不到你們。”
鄭老爺和幾個仆人立即邁入圈中。
雲青用桃木劍挑開紅繩黃符,刹那間,屋門爆開,陰風狂嘯,廊下的紙燈籠猛烈晃動幾下便熄了火,周遭一片漆黑,隻有借助微弱的月光能依稀分辨雲青身處何地。
鄭老爺幾人看不見,立即慌了神,幾個膽小的奴仆甚至不敢睜眼,用自己的手緊緊捂住眼,幾人僵硬地立在原地,分毫不敢動彈。
但雲青卻能看得一清二楚。那女鬼已然伸出一手利甲,在陣開的那一刻飛閃而出,利甲直沖雲青的脖子抓去。就在那瞬間,雲青立即舉起桃木劍,一道符在她口中快速念出,隐入劍中。鬼手已來不及收回,還未觸碰到桃木劍便被它的金光打中,撞在廊柱上,魂體裂開了一條小縫。
雲青甩出一張黃符,将她釘在柱上。正欲詢問她是否知道布下逆轉陰陽陣的是何人時,見一團黑氣從東北向飛來,繞在女鬼身前,那黃符瞬間燃燒成灰。女鬼隐在黑氣中,竟是逃了。
雲青猛然一驚,回過頭去看鄭老爺:“那男嬰在何處?”
鄭老爺見着雲青嚴肅又着急的神情,心頭猛然一跳,指向前院。
“在這别動!”留下這一句話在風中飄蕩,雲青便快速朝前院而去。
而此時,前院已是兵荒馬亂。
門窗在陰風下吱呀作響,床帳帷幔不斷翻騰,屋中的桌椅茶具也一一被卷倒在地。鄭夫人和鄭挽緣緊緊相偎,兩人縮在床角瑟瑟發抖,懷中的嬰兒還在不斷啼哭。
“娘!”鄭挽緣害怕得将自己蜷縮起來,她不敢擡頭,耳旁是揮之不去的慘叫與悲泣,不斷地折磨着她們,像是要将她們一同拉下萬丈深淵。
“不怕!不怕!娘會保護好你們!”鄭夫人緊緊抱住自己的兒子,又伸出一隻手把女兒摟在懷中。丈夫不在身邊,她又驚又怕,可她必須保護好自己的兩個孩子。
那女鬼扯下一段帳子,套在鄭夫人脖子上,想要将她勒死,以奪她懷中嬰兒。
而鄭挽緣,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母親被一段床帳勒的面色漲紅,她一邊哭喊一邊去扯床帳,卻不知是何物緊緊纏着她,無論她如何用力,也無法奪下那段帳子。
就在鄭夫人快被勒斷脖子時,一道金光飛入屋子内,直沖女鬼而去,女鬼迅速躲閃開,卻還是不免被釘住手。
雲青見一股黑氣想要飛出門時,及時打出一張祛煞符,那黑氣便消散幹淨了。
沒了黑氣挾持,女鬼終于鎮靜下來,她被雲青的桃木劍刺個正着,魂體已經若隐若現。
“你為何纏着這個嬰兒?”雲青立于她面前,面無表情地問道。桃木劍的金光映在她的臉上,有一瞬間,那女鬼覺得她臉色如鬼慘白。
她回頭望了眼在鄭夫人懷中啼哭的嬰兒,浮現出悲凄的神情,兩行鬼淚悄然落下。
“我的孩子……”
她識人不明嫁錯了人她認,她作為郡守之女無勇氣接受和離和流言蜚語她也認,可她忍氣吞聲,隻想要自己的孩兒能平安長大。那個處心積慮的騙子,分明已經答應她了,卻還害得她腹中胎兒未出世便被扼殺……
她怨!她恨!她死後化為厲鬼将那兩個人都殺了,可這一切都再無法挽回了。
她在這裡被困了十年,放不下的始終是自己的孩子。當她看到那個嬰兒在鄭夫人懷中哭笑打鬧,她總能想到自己的孩子……
雲青垂眸,不知該做何回答。
天下凡人的情感最為難懂。她作為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兒的愛護與不舍,亦是她不懂的。
“你魂體不穩,在罐子裡養段時間吧。”雲青提議道。
她被桃木劍所傷,不過多久便會魂飛魄散。她害過人,雲青本是想将她一掌打散,可不知為何,她現在突然不想這麼做了。
隻見她搖了搖頭,泣道:“我入不了輪回,縱是留在世間也是孤魂野鬼,道長不若就讓我這樣消散了。隻是……我有一心願未了,道長可否幫我……”
“你說。”
“府上後花園的那座亭子上,想必道長也發現了異常。十年前,吳蔔擔心我死後複仇,請了一個蜀山道士做法,想讓我永世不得超生。隻是,那道士不僅沒有那麼做,還布下這個陣,養了那尊陶娃娃,那娃娃是我兒的精魂煉就的……”勾起塵封多年的記憶,她突然捂臉痛哭,周遭陰風陣陣。鄭夫人母女不明原因,以為是那女鬼又發難,又緊緊相擁,不敢探頭。
難怪!
雲青還疑惑為何吳夫人未曾化為厲鬼,且傷害如此弱,原來是因為這個陣,而用來壓着這個陣的,是她孩子的精魂……
“你是說,這個陣十年前就布下了?”雲青略微吃驚。
聽鄭家人介紹,一月前有位蜀山道士來,她以為這陣是一月前才布下的,不曾想,竟已布下十年。
布陣之人以男嬰為祭品,飼養陰魂,縱他十年前能得到吳夫人那不慎掉落的孩兒精魂,他又如何得知這間宅子還會住進剛出世的男嬰?
兩個蜀山道士......有沒有可能是同一人?
“你可知那蜀山道士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隻不過,我記得他有一銅鈴,搖起來鈴鈴作響,方圓幾裡内的鬼魂皆會被他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