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被這麼幾句話激怒,整了整敞開的領口,将扣子一顆顆扣回去時,忽然聽見後方一聲輕響。
就像什麼東西被風吹落到地面似的。
這聲音不大,在平時應該很容易被忽略過去。可祝聲心裡不知為什麼湧上一股怪異感,促使他捏着衣領回頭。
——已經從窗戶翻進來的付榕,腳步無聲地走到了洗手間門口。在他前方不遠處,是尚且無知無覺,放松地坐在那裡的南餘。
燈下,付榕右手中烏黑的槍管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
幾乎祝聲一回頭,付榕就敏銳地發現了。他沒有絲毫猶豫,迅速地向前一撲,從後面勒住南餘的脖頸。
和他的動作同時發生的,是祝聲提高聲音的厲喝:“蹲下去!”
南餘:“什麼?”
他隻看見祝聲面色大變,向他伸出手,還差點被地毯絆了一個踉跄。而不等祝聲靠近,一隻冰涼有力的手已經死死勒住了他。
“别動。”付榕沙啞地喘着氣,槍口抵住南餘的太陽穴,眼睛卻緊盯祝聲,“别亂動,這是真槍,你能看出來的吧。”
祝聲扶着櫃子站穩,表情很難看。南餘睜大雙眼望着他,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真感人……”付榕低笑,“大少爺高貴的未婚夫。”
嗵!
祝聲身後,門被人暴力推開。衛無風呼吸急促,站在最前面,看清房内的形勢後,立刻就要伸手去把祝聲拽過來。
他的手心滾燙,甚至可以說是暴力地把祝聲拖過去,離付榕遠遠的。
後面趕上來的保镖們圍住這個房間,都不敢輕舉妄動。蔺程分開人群走近,經過祝聲身邊時停了停,滿是涼意的目光掃過他被衛無風緊攥的手腕。
不過一分鐘前,在二樓,衛無風決定去開門時,付榕已經靈活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他膽子很大,沒有想着逃跑,铤而走險,抓住南餘做人質。
“我很好奇,你哪裡來的槍。”蔺程就像沒看見面色發白的南餘,平靜詢問道。
付榕隻詭秘地笑:“這個就不告訴你了。我是沒辦法自己離開學校,隻好勞煩你們送我一程,提前回家過暑假。”
祝聲:“是你給他們注射了藥……你手裡有這麼多的白金?”
“高貴的白金,我可用不起。隻是一點你們看不起的仿制品,效果很好,不是嗎?”
就像是為了配合他的話,樓下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付榕側耳聽着,露出心滿意足的迷幻笑容。
“這可比白金帶勁多了。”他笑着,手蓦地一擡,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祝聲的臉,“要試試我手裡的是不是真貨嗎?”
南餘:“你這個賤貨——”
衛無風在有意識之前,已經要把祝聲擋回身後。但祝聲沒動,反過來推開他,靜靜迎上槍口。
付榕與他對視一瞬,扣下扳機的那刻槍口上擡,轟然一聲震響,天花闆被打出一個深深的彈孔,彌散開一股火藥味。
衆位保镖明顯更緊張了,謹慎地要把他們都護在身後。祝聲不為所動,看着那把槍重新指回南餘。
“你不怕我開槍?”付榕有些驚訝。
祝聲緩緩說:“你還想活着離開這裡,所以你不會開槍。”
付榕:“不錯!但如果你們不打算讓我離開,那我會把子彈打空。畢竟,賤民的命換貴族的命,虧的不是我。”
蔺程沒說話,隻舉起手,做了個幹淨利落的動作,保镖們跟着讓開一條窄道。
“蔺學長是聰明人。”付榕推着南餘,向前走了兩步,“我不會再回這個肮髒的地方了,不過,我還需要一位司機。”
他歪了歪頭,“祝聲,你願意為了你的未婚夫,付出多少?”
南餘忍無可忍:“你别太得寸進尺!他是你能侮辱的嗎?”
付榕面上透出厭煩,他看起來很想用手槍在南餘頭上砸一下:“祝聲,你接受嗎?”
衆人目光所集的中心,祝聲問蔺程:“學長,有車提供嗎?”
蔺程抛過來一把車鑰匙。
祝聲接住後,略一遲疑,從身旁最近的保镖腰間順走了一把槍。
“這下我們算扯平了。”他舉了舉槍,示意禮尚往來,“走吧。”
衛無風突然說:“我跟你一起去。”
祝聲現在不清楚付榕這個不可控的瘋子想怎麼樣,更不想再搭進人來摻和。可不等他拒絕,蔺程竟然也贊同:“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的,我讓保镖跟着你。”
“他來救他未婚夫,你一個小情人還巴巴貼上來。”付榕不忘記點評,“衛無風,你也是夠賤的。”
話音未落,祝聲已經拉開保險,對着付榕頭頂的天花闆開了一槍。
這一槍比什麼都管用,付榕立即陰沉地閉上了嘴,神色驚疑不定。
“綁匪也沒有你那麼多話的。”祝聲淡淡地說,把槍收回去,動作娴熟,一看就是摸槍的熟手,“走吧,衛無風,接着。”
他把車鑰匙抛出去,正好成一個優美的弧線,落進衛無風手心。
祝聲走在最前面,他表情沒什麼大的變化,然而那種冰冷的怒氣由内而外,令人退避三舍。相反占據優勢的付榕,挾持着南餘跟在他身後,氣勢竟然平白無故矮了一截。
衛無風第一次明白,祝聲真正動氣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