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這位不速之客還讓人側目而視。但很快,借威爾遜的口,陸銘的身世傳開,引起一陣克制的喧嘩,就像在小池塘裡投入一塊石頭。
祝聲的表情既不冷漠高傲,也沒有對陸銘意外到訪的不悅和反感。他柔和親切得就跟他和陸銘關系不錯一樣,站在原地率先伸出手。
由于主人的鎮靜,大廳内的竊竊私語逐漸消失。
陸銘愣了一下,也跟着伸手,握了握。
“歡迎你。”祝聲說。
陸銘另一隻手遞出禮物:“我來晚了,不好意思。”
祝聲接過,打量着他。
他對陸銘沒什麼印象,兩人僅有的交集隻存在于那天在圖書館的一面之緣。
就像系統說的那樣,陸銘是個沒多少戲份的背景闆……果真如此嗎?
祝聲擡起眼睛,目光穿過淺色的濃密睫毛,落在慢了幾步趕過來的威爾遜臉上。
他搶在威爾遜開口前,客氣地說:“中尉,您的舞步還是那麼年輕。”
威爾遜比柯金還要大十多歲,五十多歲的中尉,在奧塞公國,意味着他這輩子最多也隻能享受到少校的軍銜,除非發生戰争。但反過來,他是維第斯唯一能全權指揮駐軍的人,這一點任何貴族也無法改變。
“您過獎了。”威爾遜不得不和祝聲握手,“我的兒子都三十歲了,我也就是腆着臉裝一下小夥子。說起來,陸少爺……”
祝聲不動聲色截斷他的話:“我還想等學弟露面給大家一個驚喜,結果來得這麼晚,錯過了開場舞。徐明的安排不夠妥當,我應該扣她工資。”
這些話完全是祝聲現場編造的。
他看出陸銘眉眼間的倦怠以及面對威爾遜的淡淡不耐,推測陸銘會出現這件事威爾遜是知情的,但顯然兩人不算同夥。他不能當衆承認自己對陸銘要來的事一無所知,隻好面不改色地說謊。
祝聲憑借他和陸銘的短暫交流,賭一把陸銘懶得拆穿他的謊言,因為陸銘同樣也懶得理會威爾遜。
果然,在威爾遜略顯僵硬的神情裡,陸銘點了下頭,直接去角落裡坐下。
微微搖晃的燈影下,第二輪舞會開始了,大多是背負家中社交任務的年輕男女。他們都很失望,本以為錯過祝聲,又迎來一個新的希望,結果陸銘對一概人不理不睬,他們又不能強制他下場。
祝聲本以為他會惹怒威爾遜,但這位壯實的中尉在臉色變化後又平靜下來,和他一起站在樓梯上,俯視下方舞池裡令人眼花缭亂的場景。
“看來您是打算堅定支持希爾德了。”威爾遜說,“您的長輩估計認為,維第斯的選舉,必然是握在您手中,可以随意擺弄的玩具。但是您該站在維第斯的角度,考慮它需要一位什麼樣的話事人。”
祝聲正在锲而不舍地詢問系統,陸銘為什麼會出現。裝死好久後,系統終于告訴他,陸銘與衛無風在維第斯的劇情有關。
可是,這個暑假的大段相關文字依然是灰撲撲一片,無法解鎖。
因為,這些都與原世界中的“祝聲”無關。
系統永遠隻有一個回答:“除非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否則宿主您都不會死亡,其他無關劇情不能解鎖,很抱歉。”
暫時放棄跟系統理論,祝聲看向威爾遜:“您誤會了,我并沒有任意插手選舉的意思。隻是就目前來看,柯金先生更能勝任議員的職位。”
“恕我直言,”威爾遜說,“他就是一個殘廢的僞君子。”
話不相投,祝聲并不動氣,隻是舉起酒杯表示談話結束,看着威爾遜再度走向陸銘。
選舉在即,這場舞會的隐含意義不言而喻。祝聲的态度也很明朗,他跟随大多數人的意志,選擇把注壓在柯金身上。
說到底,他隻希望下一任的掌權者可以支持他的計劃。除此以外,祝聲不打算插手太多,畢竟投票權應該交予真正在維第斯生活的人。
“系統,”他突然說,“我有個問題。”
系統:“請說。”
祝聲:“你不覺得,我身為首都來的貴族,在這裡的待遇很奇怪嗎?”
僅有形式上的尊敬,實則處處受限。
系統安慰他:“你不想着搞東搞西就會快樂很多啊,别忘了我們的目标隻是活下去而已。”
祝聲沒說話。
*
兩日後,一份關于建立教會學校的草稿方案,送上貝索主教的辦公桌。
他顯然有些不樂意,但方案後蓋着祝聲和柯金兩人的私章,且祝聲既出地又出錢,初衷更是高尚。貝索除了簽字,沒有别的選擇。
“我會呈報給紅衣主教大人的。”他确認道,“至于費用……”
祝聲對他微笑:“建學校的資金不用您擔心。孩子們入學後的費用,我承擔一部分,教會承擔一部分。”
貝索簽好字後,在隻有他們兩人的房間内,輕聲說:“您有些操之過急了,假如選舉的結果并不如您所願……”
祝聲:“那我也會達成我的目标。”
他說得平靜,貝索終于明白,祝聲隻關心他要做的事。不論赢下選舉的是誰,都不能改變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