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聲親自将李秋李夏兄妹送到門外的車上,李秋扒着車窗,探究的目光看向衛無風:“衛無風,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和他還有事要談。”祝聲代為回答,“讓司機送你們吧,路上小心,回見。”
李秋還很好奇,不過被哥哥拽回去,關上車門。
送走他們後,再走回客廳,祝聲才露出些許煩躁,很沒風度地向沙發上一趟,手腳伸開。
徐明正好敲門進來,看見後,修剪細緻的眉皺起:“大少爺,飯後還是起來走一走為好。”
她還沒說完,那位沉默寡言的陌生平民,就以一種熟稔的态度走到祝聲身邊,蹲下撿起他掉落的袖扣,同時靠過去低聲問:“學長,我把茶端過來吧。”
祝聲在學校裡有時累了也會這樣。哪怕人前一本正經,辦公室門關上後,就會不顧形象地躺在沙發或者他的大扶手椅内出神。
偶爾有幾次,他太疲倦了,會姿勢别扭地縮在那裡睡着。衛無風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面習以為常,撿起他弄掉的東西,并視天氣給他蓋上外套。
然而落在徐明眼中,這兩人似乎有些太親密了。
她暗暗吸了口氣,在衛無風過來接茶時,示意女仆遞過去。
“放那吧。”注意到徐明後,祝聲端正地坐起來,問她,“怎麼了?”
徐明以她擅長的,那種不露聲色但又能讓被看着的人如坐針氈的目光瞥了衛無風一眼,随後說:“三少爺有些不舒服,我想是不是該請醫生來看一下?”
她心裡記起,首都主家那邊,章凱曾事先和她通話,再三強調大少爺被平民短暫地迷惑了。暑假裡徐明的任務之一,就是多給祝聲介紹同齡的年輕男女,盡量讓他忘記學校裡的關系。
鎮上的那麼多貴族們都沒握過祝聲的手,這個平民是什麼時候貼上來的?
徐明心裡後悔,想之前就不應該任由祝聲一意孤行,這種從外貌到作風都一股底層人泥土味的人,必然是在工廠裡才有機會勾上祝聲。
祝語又在鬧什麼。祝聲有些頭疼,很想不管,但畢竟是他把人關起來,還是說:“我知道了,等醫生過來,我一起上去看看。”
見徐明不走,他疑惑問:“還有什麼事?”
“有幾封這個月舞會的邀請函,都放在這裡了,您也該給那些年輕人一些希望吧。”
祝聲毫不掩飾地歎了口氣,揮手:“我明白了,你先去休息吧,醫生來了再叫我。”
徐明意味深長地又看了衛無風一眼,行禮退出。
那邊門一關上,祝聲就又躺回去。礙于禮節,他在夏天也穿着輕薄的長袖和長褲,幸好大部分時間都在有空調的室内。
現在随着他伸展的動作,袖口卷起,白皙的小臂垂下,流麗的線條一直延伸到指尖。
衛無風微微側了一下視線,視野裡那隻手就突然搭在他膝蓋上,止住他起身的動作。
“你怎麼看他們的提議?”祝聲躺在那裡翻過身,頭發被弄亂了,散亂地搭在額頭和鼻梁上。
衛無風:“沒什麼看法,我又不是這裡人。”
祝聲發出一個帶着鼻音的“嗯”,調子拉長,顯然是飯後犯懶犯困。他的手在衛無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着,很輕微的力道,但存在感異常鮮明。
衛無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想了想,補充:“有些事,我大概聽說了。因為鎮上不止你手裡的兩家工廠,郊外遠一些的地方,還有一座礦場。李秋他們似乎是認為那裡的環境太差,想聯合鎮上的工人一起成立工會,好跟議員談判。”
“我聽說這是他們從多蘭那裡學來的?”祝聲問。
衛無風思索了一下:“可能是,我不太清楚。”
他膝蓋上的那隻手忽然間用了力,祝聲很不老實地又翻了個身,好奇地問:“他們沒有拉你入夥?”
“他們不相信我,因為我連學校的名字都不說。”
“為什麼,明盛很丢人?”
衛無風無奈:“不,是不合群。”
沒料到明盛的名頭還有這種副作用,祝聲本來半合着的眼睛睜大了點。因為他趴在那裡,柔順的淺色發絲下,臉上的軟肉也被擠出來一點,天生就占便宜的面孔,在作出這種表情時顯得更無辜,甚至有點天真。
衛無風注視着他,心想這真是一張适合騙人的臉。
祝聲收回手,坐起來喝茶,同時讓衛無風也坐。衛無風嘗不出茶的好壞,聽話地把茶杯端起來一口氣喝了幹淨。
祝聲:“你喜歡喝這個?等下帶點茶葉回去吧,我喝不慣,徐明還總是飯後送過來。”
他放下隻嘗了一口的茶,顔色澄淨的茶水晃蕩着,映出祝聲掠過的手掌。
“醫生來了。”祝聲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他擡起手扶着窗框,扭過身盯着衛無風,思忖不到三秒,就作出決定,“莊園裡沒什麼好玩的,要跟我去看望我生病的弟弟嗎?”
衛無風對此邀請感到幾分莫名,卻還是聽話地起身跟上去。
“我記得你好像不信教,對吧?”
醫生和護士跟在幾步之遙的後面,隻有衛無風跟祝聲并肩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