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主樓電梯還是許多年之前的款式,四面都是鐵栅欄,運作時鍊條嘩啦啦地響。祝聲就舍棄電梯,甯願走樓梯。
貴族裡幾乎百分百信教,普通民衆也是信教的占了大多數。衛無風目不斜視,回答:“我不信。”
“那太好了。”祝聲和緩地說,“我等下的手段可能有點激烈,怕你會介意,提前預告一下。”
衛無風聯想到他剛剛提到的“生病的弟弟”,眉梢挑了一下。這些世家後代之間的争鬥并不新鮮,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互相捅刀更是常有的事,恐怕這個弟弟不是單純的生病。
可是……就之前的一面之緣來說,祝聲那個弟弟,和他應該感情很好,否則也不會大庭廣衆之下那麼親昵地靠在祝聲身上。
随即,衛無風意識到他又想的太多,便将思緒收斂起來,漠然看向前方。
直到最頂上的閣樓。
訓練有素的兩個強壯男仆拿好鑰匙,祝聲讓醫生先進去,不意外地在開門後聽到裡面有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
他靠着走廊上的窗戶向下看,突然跟衛無風說:“那裡能看見工廠的樓。”
衛無風走過去。狹窄而長的窗戶前,兩人身體靠得很近,他順着祝聲指的方向看,嗯了一聲。
沒再說話,他們各自安靜地看着外面。衛無風在看花園裡正修剪灌木的園丁,祝聲在看什麼,他不知道。
門後的混亂十多分鐘後才停止。醫生出來時手裡還寫着病曆:“有點低血糖,别的沒什麼。哦,還有維生素,需要補充。”
祝聲伸手,接過來掃了一眼,交給男仆:“他又不好好吃飯,是吧?維生素,你們回來溶到水裡,給他灌下去。”
說話聲隐隐約約從門縫裡傳進去,衛無風聽到裡面有什麼東西撞出的悶響,緊接着是一個聽上去年輕且可憐的聲音:“哥!哥你進來看我一眼吧……”
這情形,又跟兄弟阋牆好似沾不上邊。
站在門外的祝聲,睫毛微垂,動作斯文地将兩邊袖口卷好。之後他活動了一下手指,衛無風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察覺出他平靜下隐藏的不愉。
哥哥教訓弟弟,他這個做外人的總不好插手。但祝聲進去之前,專門對衛無風招手:“進來,等會如果他發瘋,你可以動手。”
衛無風想得确實太多,祝聲帶着他的原因,一個是無聊,于是選擇祝語作為莊園景點,另一個就是衛無風可以給他做保镖。
上次來見祝語,他沒在鬧絕食,兩個男仆一時失手沒抓穩,祝語差點勒住了祝聲的脖子。
祝聲擡腳走進去。果不其然,祝語手上綁着特制的軟束縛帶,眉宇間帶着陰郁的焦躁,正看向門口。
見到祝聲進來,他立刻換了表情。可惜無害的笑容扯到一半,他看見了緊随其後的衛無風。
短短幾秒,祝語的五官被陰霾籠罩:“哥,你都帶了什麼垃圾進莊園裡?能不能讓他滾出去,一股死老鼠的臭味熏到我了!”
祝聲充耳不聞,站定後目光四下一掃,将床頭的兩本書拿起來,翻開看了看。
“你不能……!”祝語的身體猛地一掙,卻被男仆按住。他墨藍的眼瞳周圍帶着血絲,眼皮神經質地震顫着,“你不能再燒它!祝聲,你會下地獄的,放開我!”
“拿着。”祝聲淡淡地說,将經書扔出去。衛無風一直注意着他,立刻伸手接住,随後就感到祝語充滿陰森恨意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還有三個十字架。”祝聲抓起桌上的項鍊、念珠以及床下的神像,堆在牆角,匪夷所思地問,“你怎麼搞到這麼多東西的?”
“那就要怪你的仆人啊。”祝語看着他收走的東西,短暫地放棄表演甜心,“明明知道,卻還是會給我這些。呵呵,歸根結底是他們不會背叛主,不會相信異教徒……”
祝聲不聽他那些話,看了眼不安的仆人們,隻說:“你靠着你的身份威脅他們,他們當然隻能這麼做,很驕傲嗎?”
祝語被他噎了一下,臉上陰晴不定:“那你也該懲罰他們,畢竟是他們不聽你的話。”
祝聲對他笑了笑,打開閣樓的窗戶,将牆角的一個鐵桶拽過來。
祝語:“你停下!”
祝聲對衛無風一擡臉:“扔進去。”
又是一把火,在鐵桶裡旺盛地燃燒起來。窗外吹進的熱風裹着飛灰,橙紅的火舌跳躍在祝聲眼底。
“吱——”
一聲長長的怪響,是床腳的椅子被踢開。男仆一時沒按住,祝語沖到床下,伸手要抓祝聲的領子時,被人擋住了手。
衛無風卡着他的手腕,祝語喉嚨裡擠出一個嘲諷的“哈”,輕蔑地說:“你算什麼東西?滾!”
說完他就要推開衛無風,卻被意料之外的力道擰住手,狠狠向後一推,接着身後的男仆撲過來,将他再次拖回去。
祝聲站在原地,看着祝語出演的鬧劇。他手腕上纏着一條銀鍊,下面晃着漆黑的十字架。
“如果主隻能等到我死後再懲罰我,那他也太無能了。”祝聲盯着祝語的臉,手上一松,十字架也被火焰吞沒,“無所謂,你搞多少小動作,我就燒多少,怎麼樣?”
祝語臉色煞白,躺回床上,瞪着天花闆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