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前,燕習掃了眼四周說:“我自己打車吧,有點晚了,不回酒吧了。”
“我還以為你一直住酒吧呢。”祁衍有點兒驚訝,笑了聲。
燕習搖頭:“酒吧離學校近才住的。”
“沒事兒,上車吧,你去哪兒我都順路。”祁衍給他開了車門。
燕習喝了酒,脖子有些泛紅,眼底也像蒙了層霧,他沉默着沒說話。
“燕老師,我今兒都當學生面說了當司機了。”祁衍笑着說:“總得讓我裝完吧。”
燕習無奈說:“那麻煩祁老師了。”
“小事兒。”
燕習上了車,祁衍給他合上了車門。
祁衍開了點兒車窗,透透風,他車開的很穩,在巷口裡走走停停都沒太晃。
出了巷口後,燕習報了個地方。
祁衍輕輕挑眉,笑了:“喲,好地方。”
燕習捏着眉心,語氣平靜:“能住就行。”
祁衍笑了笑,拐出了巷口。
一路上祁衍都沒怎麼說話,車裡氣氛沉默,路上悶悶的車鳴聲透過窗戶,鑽進人的耳朵裡,還有平緩的呼吸聲,悠長安靜。
又碰上個紅燈,祁衍轉頭才發現燕習已經睡着了,男人蹙着眉,車外的霓虹燈晃過男人的臉,整張臉輪廓柔和,淩厲狹長的雙眸合上後,這張臉倒是顯得溫柔很多。
祁衍看了幾秒,收回了視線,默默關上了車窗。
到燕習家門口停了車,祁衍原本還想着到地方了燕習還沒醒,要怎麼叫醒他。
結果剛停下車,燕習就睜開了眼,祁衍在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醒了?”
“嗯。”燕習揉了揉眼睛才說:“太久沒參加過這種聚餐了。”
“有點兒累吧。”祁衍說。
燕習不置可否。
“也就這一次了,下次估計就等學生畢業了。”祁衍說到這兒,歎了口氣。
燕習擡眼看了他一眼。
“班裡這群猴兒吧。”祁衍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挽了挽袖子說:“就是鬧騰點兒,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是該鬧騰,其實還挺可愛的,有些事兒吧,他們年輕意氣盛,想不周全,但本心都是好的,燕老師碰上了别介意。”
燕習眉心輕挑,嗯了聲。
“好了,話都說完了。”祁衍說:“上去吧燕老師。”
燕習攏了下風衣,手撐着車門說:“慢點兒開車,回去發個消息。”
祁衍眼皮擡了下,笑了笑:“行。”
燕習剛要關門的時候。
祁衍欸了聲。
燕習手頓了下。
“别忘了,咱倆還有一頓飯。”祁衍微微歪頭說。
燕習手指放在車窗上,淺淺叩了兩下,想了兩秒,點了點頭,關上了車門。
祁衍回去這一路,還挺費勁兒,因為燕習住這地方是真遠,不過是個清靜地方。
祁衍往回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等到家停了車,他翻着消息,微信群裡學生都在回複“已到家。”
這是祁衍這兒的慣例,隻要是出來聚餐或者玩兒,回家都得發:已到家。
祁衍出了電梯,鑰匙剛插進門一擰,他動作頓了下,眉頭緊接着蹙了起來。
他停了好幾秒,才擰開門,進了家。
門口多了雙男士的運動鞋,祁衍把手上的鑰匙扔在了鞋櫃邊。
屋子裡傳來慢吞吞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祁衍頭也沒擡說:“這次走,鑰匙記得留下。”
“去玩兒了?”男人像是沒聽見祁衍的話,自顧自說着,聲音微微上挑說:“你喝酒了?胃不難受?”
祁衍換完鞋,直接往卧室走,看都沒看門口的人一眼,他關上門換衣服。
門外的人敲了敲門,叫他:“祁哥。”
“外邊兒等着。”祁衍不冷不淡扔給他一句。
門口的人沉默了會兒,才耷拉着拖鞋,離開了門口。
祁衍換了衣服,出去把衣服全一股腦扔進了洗衣機,又倒了杯水,喝了半杯才去了客廳。
沙發上坐着個男人,微長的發絲遮着眉眼,頭發還有些濕潤,剛洗完澡的樣子。
他絲毫不見外,舒适地靠在沙發上,胳膊撐着枕頭,手上拿着遙控器,正在調着電視裡放的譯制片的音量。
“看電影嗎?”男人沒什麼表情,眼尾始終透着冷淡,但是話挺多。
祁衍沒看電視,隻是喝了口水,繼續站在那裡垂眼看着沙發上的男人。
“看這部?”男人掃他一眼,又問。
祁衍垂眼,微乎其微歎了口氣。
林琰一直都是這樣,分手這兩個字在他那裡,似乎隻是摁下了關系的暫停鍵,等過幾個月,他或許是想通了,再回來取消暫停鍵,裝作若無其事,把分手這事兒揭過去。
距離上次吵架快半年了,吵得不可開交,祁衍提了分手,現在這事兒過去這麼久了,林琰又回來了。
林琰也是國家隊的,祁衍比他大五歲,算是看着林琰如何在隊裡成長為一名優秀的運動員的,林琰剛進國家隊的時候,是祁衍帶的他,祁衍是他隊長,也算是他的引路人。
祁衍沒理他,林琰垂眼,收回視線,也沒再問。
“喝酒了記得吃胃藥。”林琰淡聲說。
祁衍動作随意,靠着沙發,沉默着。
林琰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轉頭說:“對了,這次日本比賽得了金牌,挂書房了。”
祁衍全身力氣都卸了下來,捏了捏眉心說:“别拿了,沒地兒放。”
林琰調高了些電影音量。
“包括房間裡其他東西,哪天我收了,給個郵寄地址。”
林琰像沒聽見,隻是手摁遙控器音量鍵用力了些。
林琰性子挺淡的,以前祁衍就是喜歡他這一點,和隊伍裡其他運動員比起來,林琰性格不浮躁,做事很有态度,也非常努力,虛心又有距離感。
不過和林琰處久了才知道,林琰對别人冷淡,對自己也是一樣的,面對很多事情都非常固執,甚至到了偏執的程度,不允許自己出一點差錯。
祁衍記憶最深刻的就是,林琰在紐約普通的練習賽,因為一次意外的動作失誤,下場之後,在訓練場練習了整整兩個月,不和人說話,也不社交,除了吃飯就是訓練,膝蓋都出現了損傷。
祁衍當時是隊長,他硬生生堵着林琰,帶他去的醫院,後來問過隊裡的心理醫生他才知道,林琰之前有過心理問題,大概是童年時期,自閉症之類的,不過随着年紀增長好多了,至少在每月一次的體檢中,林琰的身體和心理指數都是正常的,能維持正常訓練。
“訓練太忙了,經常拿不到手機,不是不想聯系你。”林琰歎了口氣說。
祁衍這些話都能背下來了,電影光線晃過他側臉,祁衍嘲諷似笑了下,摩挲了下手指。
林琰确實是這樣的,訓練狂魔,以前不覺得有什麼,是因為祁衍也在隊裡,林琰就算再怎麼訓練,倆人也能碰面。
後來祁衍退出國家隊之後,林琰經常幾個月不聯系他,祁衍這時候才察覺到,除去訓練場,兩個人之間說沒交集,就真沒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