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祁衍教他,不聯系人的時候,要告訴對方自己做什麼去了;後來聯不聯系對祁衍來說,也無所謂了,反正林琰不會聽他的,他隻在想聯系的時候,會聯系他。
“我給你看我比賽的金牌,就是想告訴你,我是在為了我們的夢想努力,沒有想丢下你。”林琰語氣平淡說着,轉頭看祁衍。
祁衍還是沒什麼表情,他累的不行,今兒一天太累了,應付了一晚上小孩兒,現在回家了,這裡還有個小孩兒要他應付。
林琰在他這兒就是個小孩兒,一個永遠長不大的犟小孩。
“林琰。”祁衍捏了捏眉心說:“沒那個必要,你是你,我是我,你用不着給我赢什麼金牌,我用不着金牌,我現在是老師。”
“别和我提這個。”林琰打斷他說。
林琰一直不喜歡祁衍提自己當老師這件事兒。
祁衍歎了口氣,他真心覺得累,現在和林琰說一句話都累,他們現在處在兩個維度,林琰好像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
“鑰匙留下吧。”祁衍都沒看他,最後累得隻說了這一句。
林琰不說話了,過了會兒才說:“我下周就要去巴黎訓練了,好不容易這幾天有休息時間,要不是因為你,我不會回北京。”
祁衍很想質問林琰,為什麼不管做什麼都要加一個“為了他”的标簽,金牌是為了他拿的,休息來這兒也是為了陪他。
林琰之前就這樣,每次不管幹什麼,都習慣打着為了他的名号,年輕的時候,聽到這個還覺得挺甜蜜。
現在祁衍不是二十出頭了,他馬上就邁三十了,他現在聽這些,隻會讓他覺得無聊又幼稚,還很可怕。
“林琰,你不是為了我,我也當過運動員,我知道每個月固定有幾天是休息時間。”祁衍和他說句話,得緩好幾口氣:“我也知道,把别人當成自己的意志,不可能支撐一個人獲得那麼多成就,至于你為什麼來找我,是滑雪隊裡有什麼矛盾,或者是你又迷失了方向,又或者!”
祁衍歎了口氣才說:“你是想轉過頭看看初心了,想透過我看看你以前的樣子了,都行,你來都來了,你别提那些為了我的屁話,咱倆還能像朋友一樣好好聊,其他我沒什麼好和你說的。”
林琰坐在他面前,面無表情看他,然後垂下了眼。
“我現在腦子隻想着,下周一給學生開例會要講什麼,班裡的成績有沒有提高。”祁衍一股腦說着:“沒空想你這次又在鬧什麼脾氣,也不想再去掰扯那些事兒了,上回我說的很清楚了。”
空氣中長久沉默着。
林琰掀起眼皮,盯了祁衍很久才說:“祁衍,我太了解你了。”
祁衍沒看林琰,隻是下颌線繃緊了些。
“哥,當老師當上瘾了?”林琰笑了,他很少笑,每次笑的時候往往是為了哄祁衍,他往沙發那邊挪了挪,等離祁衍很近的時候,才低聲說:“有種你看着我說,你都放下了。”
祁衍眉心一皺,沒說話。
下一秒,林琰閉眼,側頭湊了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嗯?”
林琰說着,頭偏了下,嘴唇剛要落在祁衍臉頰。
祁衍躲了下,硬生生摁住他肩膀,移開了倆人距離。
“這些對我沒用,我不惦記了。”祁衍很認真說:“林琰,你好好聽我說,從我離開二隊後,咱倆斷斷續續也折騰快三年了,你累,我也累,我們不能一直在原地繞圈。”
“如果我偏要呢。”林琰說:”你要丢下我?你舍得嗎?”
祁衍盯着林琰那雙眼睛,透過他,看見了許多。
那些隻會出現在夢裡的畫面湧過來,他心裡那個原本就盛滿水的木桶變得更岌岌可危,水滲過木料,縫隙之中還是流露出潮濕的痕迹。
他們本來也是很好的,二十多歲最好的年紀,林琰冷淡,祁衍熱烈,兩人性格互補。
當年,林琰經常把自己獨立在隊伍之外,但祁衍那個年紀意氣風發,特熱情,不會被他的冷臉吓走,特别喜歡帶着他玩兒,帶着他社交,教他技術,逗他笑。
無論是生活上的事兒,還是訓練場,祁衍永遠是給他兜底的那個。
隊裡的人,都說祁衍偏心,祁衍也确實更照顧林琰,孤零零的小孩兒,更容易讓人心疼,尤其是知道林琰之前得過自閉症,祁衍就更心疼他。
祁衍是個好隊長,也是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再冷的人,都得讓祁衍捂化了,林琰也隻有在祁衍身邊的時候,表情才是柔和的,才是有人味兒的。
那時候,祁衍心思其實挺單純,一個小自己五歲的酷弟弟,他就想把他拉進熱鬧裡,讓他在隊裡過得舒服。
後來是林琰追的他,冷淡的人表露出的真情,會讓人格外珍惜,祁衍覺得林琰走出這一步不容易,他自然也對林琰有好感,就答應了。
他們在一起五年,前兩年祁衍還在隊裡,感情雖有摩擦,但祁衍很會調解,會小心翼翼引導着林琰怎麼談戀愛,偶爾有點兒累,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祁衍有心力陪他折騰。
直到在滑野雪山出意外後,祁衍不得不退出國家隊,明明傷病退出的是祁衍,但那年,林琰的情緒變得非常反複無常,比賽成績也起伏很大,兩個人開始無休止的争吵。
林琰每次吵架,總會揪着以前不放,祁衍不想和他吵,剛開始會哄他,後來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林琰生氣了,就自己跑走,過幾個月又回來,他雖然性子冷,但是會服軟,會主動求原諒,會認真說自己錯了。
祁衍面對林琰時,總是心軟,即使林琰還是會無休止的情緒反複無常的發脾氣,但每次隻要他認真道歉了,祁衍還是會原諒。
直到半年前一次非常劇烈的争吵,林琰說了句特别狠的話,祁衍被紮的心都透了,第一次,他主動提了分手。
林琰可能覺得這次和原來的很多次都一樣,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隻要林琰再回來,那就還能和祁衍在一起。
但在祁衍這兒不是,這次真分了,徹徹底底的。
“對不起哥。”林琰現在示弱已經很熟練了:“上次我不該那樣說話。”
祁衍這幾年都被林琰磨軟了,他本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感覺這半輩子的好脾氣都砸林琰身上了。
祁衍好像說再多,林琰都聽不進去,他累得不想說話,沒應他,直接回了卧室。
林琰在客廳看完了一部魂斷藍橋,電影聲音放的很高,他在卧室鎖着門都能聽的清楚。
林琰是在後半夜走的,還是沒留下鑰匙。
祁衍躺床上,眼睛幹澀又睡不着覺,手機在客廳,他去洗了個手,順便去拿了手機。
這時候他才看見了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都是燕習發來的。
祁衍愣了一秒。
消息是零點的時候發來的。
【到家了嗎?】
未接來電是一點多打來的。
祁衍頓了幾秒,笑了笑,難為燕老師了,在車上都困成那樣了,還撐着給他發消息。
祁衍想着,給燕習回了個消息。
【不好意思燕老師,太累了,回來就忘了發消息這事兒了。】
燕習那邊沒有回應。
祁衍返回去躺下,又看群消息,才發現有同學把燕習拉進了他們的班級群。
到家的學生,在群裡挨個發着“已到家。”
燕習每個都回複了:“收到。”
最後一條燕習的“收到”是一個小時前。
祁衍想了想,在班群裡發送了個消息:“已到家。”
祁衍放下了手機,正要關燈睡覺的時候,手機屏消息亮了下。
【燕習:收到。】
祁衍頓了兩秒,拿起手機再看,确認自己沒看錯,燕習在群裡回複了自己,但是沒回他私發的消息。
祁衍懷疑,燕習在群裡沒注意是他發的,所以才回了。
過了會兒,燕習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在祁衍對話框裡回複了原本孤零零的消息。
【燕習:嗯,早點休息。】
祁衍不自覺笑了下,才關了燈,乏累感很快席卷全身,本來以為今晚入睡會很困難,沒想到一會兒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