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洩勁，連容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以她的腦子就更想不明白了。

容危上前将她從地上扶起，“地上涼，去榻上休息吧。”

兩人都重傷未愈，一肚子的心思，容危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在一旁點了一爐安神香。沉水香的味道順着灰色的香霧彌漫滿室。

青浣躺在床上，沉默不語。太多事情等着他們去查。身下鋪着上好的軟緞，高床軟枕，她渾身的力量盡數洩光，心累到連動一動指尖的力氣都沒了。

她心中有顧慮，無法靜心，反倒是容危盤腿坐在一旁，室内昏暗，他的半張臉隐在暗處，不知在想什麼。

“我怕！”她背過身去。耳邊傳來衣料的摩擦聲，接着有人不熟練地隔着被子拍打她的手臂。

“有我。”他的聲音似近又遠。

腦子越來越沉，恍惚間她想，如今這樣的境遇，還不如當初就那樣死了，也算落得一個輕松。

心思一重，各種邪氣就開始往身上湧，她的眼前再次浮現出謝蓁模樣，血不斷地從她可怖的傷口處流出，猩紅鋪了滿地，混着土化作泥濘，又被路過千萬人踩踏，最後被帶着一頭撞在青磚上，變成萬丈城門上一塊洗不清的污迹，一桶清水潑上，再無蹤迹。

地面結了霜，北風帶着雪。地下什麼都沒有，又像是什麼都有，蒼白的一片中，隻有寒鴉在空中凄厲地叫着。

青浣突然驚醒，尖利的鳥叫仍在耳邊，引得胸腔陣陣狂跳。她擡手一動，骨頭咯咯作響。室内昏暗一片，沒有一絲亮光。

樹影呈一種詭異的姿态投射在床上，容危趴在不遠處的桌上。爐中的香已經熄了，熏出的暖意也随之煙消雲散。寒意冷得有些不尋常。

“容危，容危。”青浣叫了兩聲，可男人睡得沉，并沒有回應。無法，她隻能掀開被子，顫着身下床。

鞋子不知道被容危放在了何處，黑暗中她找不見，隻能光着腳，剛一站地，就察覺到不對。

地面濕漉漉的，還帶着些黏膩。

心重重的跳了兩下，顫顫巍巍的朝男人伸出手，剛一碰，男人就嘭的一聲倒地，露出脖子上可怖的傷口。

“啊~”她驚叫一聲，顧不得其他，一邊将男人圈在自己懷中，一邊用手按壓他的傷口。可血還是止不住地流，一息之間就染紅了她的手。

“容危，醒醒，不能睡，醒醒。”

青浣邊叫他，邊凝出神力呼喚崔煜，然而神力在屋内打了轉，又飛了回來。外頭有什麼東西壓制了他們，以至于神力根本出不去這間屋子。

心中警鈴大作，不禁懷疑青玄就在屋外。

她打出兩道神力，用來代替手幫他按壓着傷口，自己則祭出太極劍，小心翼翼地挪到門邊，順着門縫往外看。

外頭還月涼如水，并沒有青玄的痕迹，她小心翼翼打開門，一步一步挪動到崔煜門前。

“咚咚咚。”

敲門聲過後，裡頭沒有半分響動。

也許是崔煜沒有聽見，青浣再次擡起手叩門，仍舊無人開門。她的耐心告罄，伸手推開門，裡面漆黑一片。

“崔煜，你醒了嗎？”按理說他出了乾坤袋應該很快就能醒，可此時她都已經進門來了，卻還是沒聽見動靜。

等她走到裡間才發現，床榻之上空無一人，屋内哪裡有崔煜的半分影子。

青浣心下一涼，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但此時不是慌亂的時刻，腳底的寒意讓她很快地冷靜下來，她不敢去想。

指甲嵌入掌心的嫩肉，她在房内來回巡查，希望能查到些蛛絲馬迹。

這裡的構造和他們所處的差不多，從抽屜裡找到火折子，點上燭火，室内瞬間亮堂一片，

這裡沒有血迹，青浣稍稍安心，然後就看見床角扔着一封信，被被子押着，隻露出一角。

将信抽出，上面潦草地寫着三個字——京城見。

不知是青玄留下的還是容迹留下的，青浣也無心分别，此時寒意加怒火正煅燒着她的魂魄。

她到人間之後，得崔煜一路的照顧，心中早已将其視為好友，可如今容危重傷，崔煜失蹤。那封信在她手中捏成一團。腳下卻沒有動作。

不能沖動，不能沖動，她告誡自己。

她不能将容危自己一個人扔在這裡。

将門關好，回到容危身邊。他素白的衣袍早已被染得通紅。青浣一隻手環住他的身子，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不斷地往他體内輸送神力，企圖用力量來延緩他逐漸消散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