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之中緩緩走出一個绛紫色身影,信手一揮黑漆漆的影子再次化作一攤水淌在來人的腳下。
他的神情倨傲,在一室的灰塵之中依舊閑庭信步。他陰沉的視線掃過容危,又看了看洛炟,最終凝在青浣身上。
青玄的容貌同青浣之前在幻境之中看到的别無二緻,通身的氣勢卻截然不同,微眯的雙眼之中流出不可一世的自傲。青浣心口忽然蔓延出一股不可名狀的傷懷,在青玄擡手打碎太極劍結界之時,才後知後覺地咂摸出一絲滋味來。
屬于淨彌的記憶與氣息察覺到故人的氣息,開始在她的身體中亂竄。青浣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容危炙熱的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肩,熱意一路湧來,将青浣的靈台燙得清明幾分。
隻不過她看着青玄的動作,心中五味雜陳。
青玄僅僅是一勾手,明明屬于青浣的神力竟然如同暮鳥歸巢一般朝他而去,那張冷峻的有些邪氣的臉刹那間柔和起來,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玉瓶, 将從青浣身上吸取的力量珍而重之的投入其中。
見他如此,青浣撤回神力,同容危使了一個眼神,他默契地用自己的神力撐起一個新的結界。青玄微挑着唇,就隻這樣就按着他們。
新的結界逐漸合攏,微光閃爍間,青浣大叫一聲:“小心!”她一掌推開擋身前的容危,一道冷光朝着她的脖子而來,容危扣着她額頭朝自己的方向猛然一扣,腳尖點地朝後滑出三尺遠。
一縷青絲在滿室的狂風中飄搖,青浣看着心中生出些生不逢時感慨來。她承認此前在上清境淨彌确實将她養刁了,萬事不用愁,活得比任何一個神仙都滋潤。一遭落入凡塵,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回首一番,竟是沒有一件事情得以解決,就連最初遇見的崔煜也落得個家破人亡,隻得暫時落腳在荒山之上。
這一切都是因為……
“因為容危,是他将你帶到這裡的,都是因為他。”
青浣的心思陡然冒出一個聲音,百年光陰如同彈指一揮,但淨彌的模樣與聲音她是片刻未曾忘懷。然而這一刻她卻有些陌生。容危早在躲開剛才的危機之後就擋在了她的身前,此時嚴陣以待,觀瞧着青玄的動向。
原本躺在地上的洛炟不知什麼時候閃身到了青玄身邊,嘴一張一合不知在默念些什麼東西。容危的飛索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已然成了兩段。而洛眠更是一臉驚愕。
“守住心神。”
容危沒有回身,隻是出言提醒。她比青浣高出許多,此時她隻能稍微側身才能看清楚前面的狀況。洛炟雙眸被黑霧爬滿,此前同容危打鬥,發髻早已散亂不堪,原本白嫩的脖子上如同被潑了紅墨,殘留着殷殷血迹。
風将她的墨發吹得張牙舞爪。洛眠早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青浣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洛炟可以掙脫容危的挾制,定然是青玄在此前就做了什麼手腳。
青玄兩指掃過洛炟的脖子,帶走兩指血,他将手指放在鼻前嗅了嗅,繼而伸出鮮紅的舌頭,将那抹猩紅卷進了嘴裡,誇獎品評一番,“不愧是九尾狐族,甚是鮮美!”
“我殺了你!”
洛眠本就不是什麼榆木疙瘩,青玄出現的那刻,他就知曉這就是那個害他被趕出族中的神秘人,隻是看着洛炟的姿态,少年心性使得他怒火中燒,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沖上去将他的那節舌頭拔下來。
隻不過出師未捷就被容危手疾眼快拽住,又順手将他丢在身後交給了青浣。
奇怪的是,青浣剛将洛眠接到自己手中按住,剛剛心裡生出的那陣厭世感如清風拂霧一般消失不見了。
洛炟上下嘴唇翻飛,無聲的咒語念得更快了。
青浣的身邊就像是有屏障一般,沒受到絲毫影響。反而是青玄的臉色白嫩的難看起來,唇角向下,透出一股冷硬的偏執感。青浣絲毫無懼,看着他的眼神,說出了一句早就想說的話。
她說:“青玄,淨彌一直在等你回頭。”
其實這話淨彌沒有說過,但青浣感覺得到。因為那枚小小的魂晶,讓她擁有了部分淨彌的記憶,雖說如雲遮月、霧遮花,她依舊能感受到淨彌對青玄感情的濃烈。
淨彌因何消散,她暫時無從得知,不過她知曉,淨彌不願意看青玄就此沉淪,她不惜犧牲自己,也想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