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朝陽下,她雀躍帶着喜色的模樣,他又說不出口了。
帶她入殿後,她向陛下說明來意,郭沛以為陛下會直接了當回絕她。
誰知陛下靜靜聽完她溫柔帶笑的聲音,良久後竟說:“放那兒吧。”
當時郭沛有一瞬間,覺得陛下說完之後,他似乎有點後悔。
但陛下瞥一眼公主臉上更為欣喜的笑容,頓了頓,還是沒有改變原話。
郭沛本以為陛下改性了。
當然其實并沒有。
——
此後,徐南歆确實沒有來了。
郭沛倒不是說突然就不習慣了。
就是……偶爾想起,總覺得差了一點什麼的。
或許,确實是那個點心挺好吃的,他有些念念不忘。
沒吃過那個點心的人……陛下,不就一如既往,尋常度日,早将此事抛之腦後。
同樣吃過點心的某個同僚,曾暗自和他抱怨過,再也吃不到了,多可惜啊。當然,郭沛是不敢接話的。
誰知不久後,他那個同僚就被陛下降職調走了。
無人再提,郭沛也就漸漸忘了此事。
——
“公主可知,這宮裡行走,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穩’字。”
庭院裡,孟姑姑目光如炬,盯着徐南歆的步子。
“嗯……”徐南歆垂下眼,微紅着臉觀察自己的腳步。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背記宮規還算輕松,唯獨走路——這種十幾年身體本能形成的習慣,深根難移。
孟姑姑從描金木匣中取出一副禁步,垂挂在她腰間。這禁步乃是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以彩絡系之,系在腰間,襯得她腰身玲珑。
“公主請試上一試。”
徐南歆努力回想前世的要點,邁開步伐。白玉禁步亦随之輕輕搖晃,發出清脆響聲,如玉落盤中,清越動聽。
可仍舊有些許雜音。
孟姑姑并未責怪,眼中反而閃過贊許神色。
她還記得,初見這位姑娘之時,她行走舉止還帶着幾分鄉野間的靈動,全然沒有貴女的端莊穩重。
而今,情況遠比她料想得好上不少。
徐南歆走上一段距離,便停下了。此等穩重的步伐,已是她竭盡所能的結果。
平日,她仍舊按習慣邁步,而非這樣被束縛着走路,不然就太累了。
“姑姑,這樣還可以嗎?”
孟蓮略略點了點頭:“尚可,再練練吧,奴婢相信公主可以更好。”
她就是這樣的作風。說話柔和帶笑,可做事說一不二,不然怎能成為禦前頗為得力的姑姑?她既被派來教導徐南歆禮儀,就不會有任何松懈之處。
但總比無端挑刺,動辄打罵要好上許多。徐南歆毫無怨言,繼續在庭院裡練習。
畢竟除了此事,其餘事她還不能操之過急。
之前因為送點心這事,她很是萎靡了幾日。可性命之憂臨在眼前,什麼難堪、憋屈的情緒,還是先放一放。
丢臉,總比沒了命要好。
徐南歆拼命這樣勸說自己。
前幾日,她旁敲側擊問過明珞公主,當今天子有何喜好。
可明珞公主搖搖頭,說她自己也不清楚。反倒是他不喜之事,她能說出一二來。
譬如,他不喜旁人無故打擾他,所以明珞公主除非有所求,便不會無故找上門。他也不喜污穢,所以龍袍衣飾上略有污痕,便再不會穿。
明珞公主實在是想了甚久,最後才勉強憋出一個答案:“他比較欣賞的,恐怕是滿腹經綸、博學多才、知書達理之人吧?”
她和這些沾不到一點邊。
所以這些日子,徐南歆連接近天子的念頭都沒有。
至少,她得先把宮規禮儀學得臻至完美。
她這個“皇兄”,還真是難以親近呢。
——
途經青石小徑,隐約可聞一道循循教導的女聲。
孟蓮一字一頓道:“走路時,身子要挺直,肩膀放松,眼神平和,不可東張西望。”
透過朱牆院門,便可看見一個如鮮花朝露般的姑娘,正一步一步向前走。
晨曦朝霞,光被徐南歆發髻間的琉璃金玉,折射在裙面。走一步,那些光影就晃一下,她腰間的白玉禁步也清脆響一聲。
“什麼時候,宮中竟有這樣的妙人了?”
靜怡長公主蓦然駐足,輕手揮退身後侍從,不讓庭院中人察覺。
她側首問身旁的人:“陛下竟也藏着掖着,不給我瞧瞧?”
秦翊隻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淡聲回答長公主:“她有她的用處,長姐亦有正事需做,你們二人何須交集?”
可話音未落,長公主便提起裙擺,大步朝梅韻閣走去,直接把他晾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