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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繼續恢複之前的觥籌交錯,但記者不甘願,直接話筒伸過來,還是要問。
林雨白嘴角崩成一條線:“你們是哪個報社的,工作這麼負責,我給我男朋友報備下。”
他眼尾上挑,帶着點挑釁,目光淡漠地從濃密睫毛射出來,說到最後幾字,那目光突然斂了,隻餘一絲笑容。
面前幾人被這目光看得一驚,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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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白對宴會的布局是熟悉的,他和沈從之單獨到了一個房間,并輕輕叩上了房門。
沈從之不知怎麼就跟着他過來了,他的目的隻是為了把林雨白的名聲搞臭,但轉念一想,想到林雨白最後那幾句,也許這個家夥還是依戀着自己。
黃昏時分,房間裡光線很暗,窗簾半拉着,林雨白交疊着腿坐在中心的一把椅子上。
沈從之望過去,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隻有個淩厲的輪廓。
“坐啊。”他聽到他說。
“诶,好。”沈從之不知怎的就聽了他的話。
兩人隔着空氣中的細小浮塵對視,沈從之突然感覺慌慌的,林雨白目光溫和,聲音很輕,“這段時間都在哪呢?”
“四處打零工。”沈從之說,他突然發現自己兒子脾性比以往好了許多。
“哦……”林雨白說,“那應該很辛苦。”
“是有一點。”沈從之受寵若驚。
“那怎麼不找我,你不是知道我在哪裡?”林雨白雙手疊放在雙膝上,笑微微道。
“是想過找的……”沈從之欲言又止,他回想起初春時的那次見面,突然有些愧疚,兒子是不好,在自己關押時,也沒看過自己,送來的衣服也是臭氣熏天,一股死人味,但自己也有一定的錯,不能全怪他。
林雨白看他表情已經明白:“宋池硯盯着你在,不讓你見我?”
“嗯。”沈從之說,“隻要保持在一定範圍就可以。”
林雨白哼笑了聲,宋池硯這會應該已經回去了,應該都已聽說,估計很快就會過來。
他起了身,屋子裡有備好的熱水,他給沈從之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沈從之盯着他,雙手局促地放在桌上,很是意外,“你……不怪我了嗎?”
林雨白目光柔軟,唇角帶笑:“不怪,我想念你。”
“那……”沈從之很是驚喜,“我以前不懂事,不是個好爸爸,沒想到你還肯,還肯原——”
話沒說完,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驚呼起來,沈從之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右手掌,一把不知從哪來的水果刀從手背貫穿到手心,大股鮮血從手背和桌面湧出來,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林雨白:“你——”
疼痛讓他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想抽出那隻手捂住,但那把刀還固定在手背上。
林雨白笑望着他,目光陰恻恻地說:“疼嗎?”
沈從之點了點頭,想反抗卻疼得動彈不得,他懇求地望向眼前的人,多年牢獄生活已讓他不複當年的銳氣,亦或者他的銳利也僅是針對弱者。
林雨白低下頭,欣賞他的臉,他這輩子最熟悉的一張臉,這張臉布滿皺紋,眼尾下壓,是一個飽經風霜,生活不易的中老年男人的臉。
此時,這張臉對他露出了恐懼的眼神,林雨白盯了幾秒,感覺陌生又熟悉,他旋即笑着轉動了刀把。
本身刀插入血肉就讓沈從之疼出了一身冷汗,而此時他感受着刀背刀鋒再次割開血肉,已經無法連貫說話。
“你……你……恨我?”
他怎麼會蠢到覺得林雨白會原諒自己,他養活了這個蠢東西,反而還成了錯,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生下來就賣個好價錢。
林雨白緊抓住他的左臂防止他掙紮,他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用了多大力氣,指節泛白時,他低下頭,笑容明顯地湊近沈從之,輕飄飄說:“怎麼能說恨,我愛你啊,父親。”
“這世上哪有不愛父母的孩子呢?”他把刀紮深了一些,讓更寬的部分穿過血肉,“您說是吧,父親。”
他目光無比溫柔,唇角始終有明顯笑意,可卻讓沈從之生出驚懼,“讓……讓我走,我不會……不會……再見……你。”
他不是想傷了自己洩憤,他是想親手殺了自己,那為什麼等這麼久,就因為自己巧合的出現嗎?
沈從之不認為自己有錯,孩子生下來就得有所用處,自己生了個白眼狼,長得好看,給别人摸一把能少塊肉嗎?
到時候完事了,拿到錢才要緊。
“走,往哪走?”林雨白掃了眼桌面淌下的鮮血,鮮紅濃稠的質感讓他呼吸深重起來。
沈從之有些糊塗了,喃喃道:“我……我要回家。”
林雨白大笑起來,他咬了支煙點上,吸了一口後,靠在桌上緩緩吐出煙霧道:“家?你指的是哪個家?”
“是曾經的那個讓人惡心的家,還是……”林雨白沉吟了下給出方案,“還是回我的家吧,有孩子在的地方才是父母的家,您說是不是?”
“我……我不跟你走。”沈從之感覺大腦昏沉。
“那不走,那就住這裡吧。”林雨白拔出了那把刀。
還不待沈從之疼得驚呼出聲,那把刀又紮了下來,穩穩的,重重的,再次插進手掌,“就住這裡吧,這裡有我在,我陪着你,我每一天都很想念你,你從來沒體驗過孩子對父母的思念吧。”
他一聲聲說,同時不斷把刀尖插進去,笑裡淌出淚來,“我真的好想您啊,父親。”
鮮血濺射了一點在他眼皮上,他看起來仍舊如平日一樣俊美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