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黑綢般籠罩大地，村口一句壓抑的“誰在上面”後，南磬冬和快速對視一眼。

冬和靜待不動，銳利如鷹的眼神直勾勾逡巡峽谷下方，南磬手腳放得更輕，越過頂部翻到另一邊。

利用地形遮掩好身形，她這才意識到南石一直在拱她。

小狗緊緊閉着嘴巴，隻能用嘴筒子拱她這種方式來提醒有人靠近，簡直聰明得不得了，是她這個笨蛋人類一時沒識别出肢體語言。

南磬親了親狗頭以示抱歉。

小狗接受道歉，尾巴歡樂得搖起，它還不知餮足，扒着南磬右肩前方，腦袋昂起，嘴筒子輕輕拱玄昭辭。

好似在說：阿娘也親親。

玄昭辭莞爾，她趴在南磬右肩，雙手圈着這人脖頸，指尖刮了刮南石耳朵尖，唇角噙着笑意，輕吻淺金色的毛茸茸狗頭。

山間卷攜微風，徐徐拂過，明明是做賊般的場景，卻被一家三口襯得如此溫馨。

——這算不算間接接吻。

南磬晃神一想，而後強行把心思扳回正事，恰此時，冬和也翻過來了，她朝南磬做了個手勢，南磬沒看明白，玄昭辭的呼吸旋即噴灑耳廓。

“冬和意思，可低聲交談。”

咬耳朵似的，熱氣仿佛通過耳道鑽入腦海，南磬腦袋一懵，心口瞬間酥酥麻麻發燙，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美人為了低聲說話能讓南磬聽清，粉唇隻離耳垂不到幾張薄紙的距離，無限接近，南磬再這麼一顫，直接把耳垂送進了名義妻子的唇縫。

南磬呆楞着不動，好似沒聽清，玄昭還想重複一遍，粉唇翕合，卻猝不及防抿住了耳垂。

此人掌心、手指側生了許多稍硬的繭子，看起來皮厚結實，卻不曾想耳垂竟這般柔軟……玄昭辭臉頰耳朵噌一下發燙，忙不疊松開，通紅的臉頰悄無聲息埋進此人頸窩。

耳垂在月光下泛着津澤，比之任何裝飾品都要珍貴。

“是村長。”

冬和的聲音精準傳到兩人耳邊，沒有往外擴散，南磬和玄昭辭各自從恍惚羞赧中回過神。

山間微涼的風也吹不散一身躁意，南磬調整呼吸：“村長半夜巡山？”

冬和：“昨夜并未遇見。”

楊米這個時間點出現在村口就足夠詭異，村民白天要耕作，吃完晚飯一般就要休息，否則第二日容易體力不足。

在極度缺糧每日都需竭盡全力耕作的情況下，是什麼讓楊米不惜犧牲休息時間？

村口峽谷那邊的人聲音壓抑，她好像不敢再發出更響亮的聲音，像隻忙頭蒼蠅一樣走來走去，一直追問：“誰在上面？”

“快走，她等會兒可能要上來。”

南磬壓低聲音，冬和也沒再耽擱，三人一狗避開留守村口的大部隊，從另一條路繞下山腳。

不走村口的路都偏陡，南磬一路小心翼翼地落腳，一邊緊張關注四周聲響，有驚無險落到山下。

“此處距村口底下約一刻鐘腳程。”

冬和邊介紹，腳步不停，南磬背着妻女，翻山越嶺後速度也絲毫不落下乘，她們繞着山腳約莫行過不到兩刻鐘時間，冬和站定腳步，指了指枯枝蓋着的一處不起眼之地。

“這是……？”南磬和玄昭辭順着冬和指尖方向看去。

冬和：“通往山體内部的路。”

南磬瞳孔驟縮。

·

距離南大人落腳的小木屋不足十步之遙，一村民小心翼翼躲開枯枝，如同所有鬼鬼祟祟做賊般的人一樣，三兩步輕巧跳到門前，傾耳于門縫。

門口正對月光，淡白光束照亮女人側臉，倘若有任何人在此，必然能認出此人便是村長夫人。

楊起運聽了好半晌，手放在門上，推開。

吱——

沒等門完全發出吱呀聲，楊起運猛地攥住，臉上血色被吓了個精光，心髒也撲通撲通狂響，視線飛快在四周轉了圈，确認沒有别的欽差官員，方緩緩松了口氣。

門沒鎖，屋裡沒人。

這個結論讓她心下一沉。

即便沒人，女人還是輕手輕腳進門，銳利的目光逡巡四周，沒發現什麼東西，最後，視線定于内間門。

“笃笃笃。”

“實心的。”南磬一路敲着窄道的牆，得出結論。

冬和舉着火折子走在前頭，中間是玄昭辭，南磬抱着狗壓隊尾。

南石自進了狹小的空間，嘴筒子便鑽進南磬外衣裡，這事兒南磬熟悉，小狗許是聞到了不喜歡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

有一股極淡的發黴味，越往裡走聞得越是清晰，甚至帶着一絲血腥氣。

南磬心中警鈴大響，精神高度緊張，三步并兩靠近玄昭辭，幾乎是貼着玄昭辭走，想要護主的意思很明顯，美人身子微僵，沒說什麼，沉默着讓南磬貼，這般被動的姿态是安撫之意。

越往裡走，視線愈發開闊，冬和換了個巨大火把。

火把熊熊燃燒，淺淡暗光的環境霎時湧入無盡光亮，好似能一照到底。

可視線中卻是漆黑茫茫，黑褐成片，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洞。

南磬瞳孔微微擴張，薄唇亦不自覺張開。

這是——廢鐵！

放眼望去，黑褐色從這頭堆到遙遠的另一頭，消失在光亮的可見範圍内，幾乎塞滿了整個地下空間。

難怪有血腥味，那是鐵鏽味，也難怪山上平地的土壤出現硬化情況，廢鐵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廢鐵中的二價鐵氧化成三價鐵，并與土壤膠體結合，部分形成了硬質層，平地的田才會比山上的硬。

南磬拿過火把，往廢鐵上方的泥土看去，頂上是肉眼可見的硬化，已經失去植物紮根的可能性了。

工部鍛造兵器，廢鐵是有指定填埋地點的，這兒不在填埋範圍内，能産生數量如此龐大的廢鐵，足以證明成品也不少，思及此，南磬倒吸一口冷氣連退幾步。

轟——

窄道傳來聲響，有人開門，南磬冬和瞬間滅火，冬和默契接過南磬手上的火把，南磬拍拍玄昭辭示意對方上她後背。

卻不小心拍到一處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