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血影成雙。
泥地裡血迹斑駁,從山腳往遠處延伸血痕愈多,甚至逐漸成團,每隔百八十步距離,便見幾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屍體。
她們通通有着一個特征,黑衣蒙臉。
锵——
血迹延伸的盡頭,短刃相接、摩擦,銀光在月色下反耀,照亮蒙臉人眸底滿布的兇狠,如淬毒冰,這是殺卻成性方會成就的狠戾。
南磬精神高度緊繃,摩擦的短刃好似把時間拉得無限長。
倏爾,她率先發起進攻,雙臂青筋暴起,猛力爆發斬斷對方的刃,殺手反應更是迅速,直接把短刃插進她肩上——
“撕拉!”
身後一雙手探過來把她往後拽,短刃最終隻是劃過肩膀,撕裂衣服,破開一道極淺的血痕。
那雙手把她往後拽便沒再管她,南磬還得自己殺敵。
南家根基深,政經影響力雄厚,而她又是南家這代嫡系的獨苗,國外間諜的許多暗殺行動便都沖着她來,甚至,會有與她年紀相仿、埋伏在學校的殺手。
她自小練習防身術和殺術才能好好活到現在。
但畢竟國内治安好,間諜殺手也不敢成雙出現,再者她身邊有保镖,能讓她親自動手的情況不多,因而現在許多動作都是生澀的。
雙拳相接,骨節撞擊發出咯嘣錯裂之聲,南磬咬牙強忍痛意,另一手迅速勒住對方脖子,發力摔了一個過肩,而後手也不松,死死勒脖,蒙臉人臉巾掉下,缺氧滿面漲紅,腰腹腿腳發力還想往上蹬她。
南磬怎麼會給對方反擊的機會,低吼一聲,手臂猛扭。
“咔!”
力大無窮直接把頸骨掰斷,蒙臉人瞬間咽氣。
整套動作充滿了簡單暴力的美。
“小心——!”
身後破空之聲傳來,南磬閃躲不及被砍了個正着,那雙手又神出鬼沒出現,影子閃現到南磬面前,把人往前拽了兩步。
幸而影子反應快,長刀落下,一道橫貫後背的斜傷口瞬間湧出血,要是慢了兩步,南磬整副身子都能被砍成兩段。
影子毫不拖泥帶水,蓦地騰空雙腿圈住蒙臉人脖頸,發力一扭,簡單利索解決完最後一個殺手,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而後跑到不遠處的主仆二人那兒,畢恭畢敬跪下。
南磬也一瘸一拐走到玄昭辭身邊,跟着跪下。
大片的空地上,隻稀稀落落存活着幾棵枯竹、躺着幾具屍身、染着數不清的血暈。
枯竹旁站着一位美人。
清淡月光照拂,玄昭辭衣擺幹淨沒沾一絲血迹,純黑的服飾襯得她更加神秘清貴,那清冷眉眼淡淡的,叫人看不清神情,她在幾根枯竹旁徐徐而立,宛若微服民間的聖女。
影子:“主子,都解決了。”
南磬:“阿辭,都解決了。”
影子瞪了眼這臭不要臉的驸馬,要不是她,驸馬早死百八十回了。
“阿影,擡頭。”
影子心中有愧,擡起頭,垂眸不敢直視,卻也理直氣壯,腰背挺直。
“主子……”
“你該清楚本宮為何會生氣。”柔和嗓音摻了些冷意。
“小的,小的知錯。”影子垂首,眼底滿是對南磬的不滿和對主子的無奈,聲音頗有些委屈。
南磬一時間沒聽懂她們在聊什麼,這位叫阿影的不是表現挺好嘛?
她在通道門口和村民對峙,莫名其妙就來了這麼多殺手直接把村民幹掉,本以為自己的命要交代在那兒,狗也被她藏好了,誰知天降阿影,引着蒙臉人一路往遠處跑。
阿影每隔幾十步殺兩三人,把搏鬥現場僞造得隻有她一人躲避殺手追擊的模樣,這一路險象環生——主要是她總被蒙臉人偷襲,好幾次險些小命要沒,幸而阿影救得及時。
可以說,阿影既為玄昭辭的隐蔽作出巨大貢獻,還順帶着多救了幾次南磬的小命,怎麼算也該論賞。
難道是因為救了她,玄昭辭才不爽?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南磬心口直哆嗦,跪着的腿也在打顫,腦海飛速旋轉想着逃命辦法。
“阿影,你多次救驸馬于危急之中,卻故意讓驸馬受不該受的傷。”
南磬屢次慘遭敵手,影子救人是救了,卻故意救得不徹底,比如在大刀砍下之時,把人拽出一定距離保護南磬的要害,可她計算精準,還專門留了些空間給敵人砍。
南磬肩上後背大腿小腿均有不同程度的刀傷,其中小部分是對抗中正常負傷,大部分是影子故意整的。
那道橫貫後背的長刀口,便是影子控距得當的成果。
南磬傻眼,幽幽瞪了眼邊上跪着的人,影子自知理虧,沖南磬跪叩幾下,又誠懇地道了歉。
玄昭辭看着身前二人的互動,抿了抿唇:“驸馬。”
“诶,在。”南磬眼眸一亮,龇牙咧嘴地站起身,站得歪歪扭扭的。
“本宮讓你起來了嗎?”
南磬:“……”
清禾公主要訓人,下屬與大狗都得認真聽訓,南磬扶着腰重新跪下,邊跪邊吸氣,後背血迹黏成一團,都硬了,稍微動一下便疼得不行。
下一瞬,公主蹲身跪在她面前,掌心輕輕托起她下巴,嗓音輕柔,說話時香氣撲鼻,好似溫柔化作實質包裹着她:“疼嗎?”
那張不染血迹的漂亮臉蛋浮現眼底。
刹那間,南磬心跳砰砰加速,喉嚨重重滾動,疼痛也好似在無形中消解許多。
“不疼!”
南磬斬釘截鐵,然後唇角的淤青被摁了嗯,她嘶了聲,眼眶瞬間湧出生理淚水。
可誰曾想,緊接着,玄昭辭眼眸輕阖,微仰着頭,雙手虛虛圈着她脖頸,長睫顫動如振翅的蝶,一個極輕、極為溫柔憐惜、帶着濕熱的吻緩緩落到她淚痕上。
妻妻對跪,冬和影子背對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