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時的生物鐘再次讓葉久舟起了個大早。
昨晚入睡前僅僅取下鬥笠以及頭冠,而未将束發解下,甚至連靴子都沒脫就躺床上的刀客,睜開沒有半分睡意的雙眼,暗自歎息——他這個作息恐怕調整不過來了。
刀宗四戒其中一條就是“不可懈怠”,要記得時時鍛煉武藝。撇開穿越的第一天不談。他昨天早上不過稍稍賴了一次床,沒有及時起來練刀,結果整天都覺得渾身不太對勁,總是惦記着這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昨晚貿貿然提出要和西門玉手下的黑衣人們切磋。
他的确好奇這群黑衣人的身手想要摸一摸他們的底,但是這種事可以在往後稍微熟悉些時再提出,不必急于一時。隻不過想到當天還沒有活動過拳腳,才會将計劃提前。
畢竟晨起練刀有助于他加快熟悉這一身武藝——這是他在這個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不能一直依靠身體記憶,葉久舟也不是什麼矯情懶惰的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心有成算的他稍稍用手将長發理順,看了看顯然還在睡夢中的鹦鹉,便提起九野輕手輕腳地出門。
一絲清亮的微光自天地邊緣迸發,似慢實快地蠶食着整片天空,晚間稍寒的風逐漸染上晨曦帶來的暖意。
葉久舟意外地在樓下遇到了喂馬的西門玉,後者那一身繡滿銀色暗紋的白衣看似低調卻别有一種奢華。若說昨日身着黑衣的西門玉具備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深沉和内斂,沉穩如山嶽;今日身着白衣的西門玉,給人的感覺則是高雅與脫俗,烨然若神人。
“葉少俠晨安。昨晚有勞少俠守夜,距離出發尚有些時間,怎麼不多歇一會?”
“早,西門公子——我不過是習慣了在這個時間起來練刀。況且我等習武之人,睡上兩個時辰便足夠恢複精力。”葉久舟将鬥笠往下壓了壓,掩去方才直勾勾盯着人的目光,“倒是公子奔波一日,怎麼起得如此之早?”
“唔……”西門玉拍拍掌心,抖落殘留的草料碎屑,唇角微微上揚,“大概是我年紀大了,覺少,且又擇席。”
“……”葉久舟默然,忍不住又看了看西門玉那張膚色白皙膚質細膩的臉,遲疑地問,“西門公子應該還不到而立之年?”
西門玉舉着拳頭擋在唇邊,似乎發出一聲輕笑:“開個玩笑罷了。倒是葉少俠年輕有為,不知可有雙十之數?”
“我今年二十有六了。”葉久舟沒有隐瞞,隻是報上的是屬于上班族“葉久舟”的歲數,而不是刀客“謝小玖”——否則他還得平白多上五歲。
“哦?以葉少俠的年歲該是在江湖見識過許多吧?”西門玉的語氣聽着感覺很是感慨,“我幼時在也曾向往說書人口中‘一諾千金輕死生’的江湖豪俠,可惜……”
西門玉這個話題葉久舟不知道該怎麼接。誠然,“謝小玖”這麼多年的确經曆了許多,但那都是大唐的江湖和朝堂,與這個世界無關——至少他現在還找不到有關的地方。所以他隻是含糊地應了句:“還好吧。”
察覺到葉久舟語氣中的不确定,西門玉随即不再追問,“體貼”地道:“趁着天色還早,我先上去休息一會,就不耽擱葉少俠的時間了。”
兩人相互緻意後,西門玉便走上樓梯。而葉久舟徑直提着刀走出旅舍大門,腳步卻又忽然一停。他回頭看向身後,正好望見西門玉房門在内被關上——西門玉當真不像是個突然遭逢意外以至于眼睛不便的普通人,更像是個早已習慣黑暗的盲人或是五感敏銳的武者。
如此念頭隻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葉久舟并未深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沒有追根究底的資格。
葉久舟沒有走得太遠,早晨的村寨路上沒有多少行人,他在旅舍周圍尋了個不會阻擋到任何人的位置就拔刀出鞘,循着記憶從掃、劈、削、掠、斬、突、挑……一個個最基本的動作開始揮刀。
他一直認為之前寥寥幾次出手全賴身體原本留下的記憶,即便沒有掉鍊子,但他總有種危機感——要是突然身體記憶不靈了怎麼辦?要是金手指突然被ban掉了怎麼辦?在不知道要在這個世界逗留多久的前提下,他得學會靠自己。
既然這個身體給予了他不曾擁有的力量,他則需要趁着這種力量還在時,将其盡可能轉為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如此才不負穿越一趟,不負上天賜予的金手指。
一絲絲莫名的生澀感似乎随着他的運刀冒出,葉久舟有記憶的對比自是知道一招一式沒有了“往日”的順暢,但那個“往日”不是他的往日……思緒湧動,他卻很快就收起雜念,認認真真地熟悉手中的刀,熟悉那每一招每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