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葉久舟隐藏的心思,玉羅刹并非全然不知。
年紀算不得小但着實年輕的刀客從未有過戀愛經曆,他是相信的。就憑表白被接受後,一切相處似乎還是如常,小鳥兒卻在悄悄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就如碰碰肩膀、勾勾手指,不停地用些小動作試探他對雙方觸碰的底線和上限,又主動又謹慎。
除此之外就是日常的交流,刀客會憑借其敏銳的直覺,捕捉到能夠展開更多話題的字句,在雙方的閑聊中,一點一點地試圖全方位拼湊起他的過去、他的想法、他的交際圈……但又極其小心地隻停在最表面的一層,隻要他不主動提及,就不會刻意深入。
葉久舟的表現是明顯的生澀,在看似主動的攻勢下,實則有點手足無措的影子,顧慮太過——對方是渴望了解他、親近他,但又拿不準其中的度,不清楚具體該如何去做方為合适,所以才需要慢慢地嘗試。
而這樣的嘗試又是本質是為了挖掘他的興趣愛好憑此讨好他——不,和一般意義上的“讨好”應該有所不同,并且在這個過程中又特别注意他的感受和未曾言明的“秘密”……這一切都在表明,刀客就算有心讨他開心,但對方沒有太過退讓的意思。
玉羅刹還真沒有被這麼小心翼翼地對待過——下屬在面對他時的慎重、在揣摩他心意時的用心,與刀客所表現的言行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下屬的态度是出于敬畏,葉久舟的态度則是……愛。
他不得不承認,即便他曾經有過一個妻子,但很可能從未真正明白過真正相愛之人應該如何相處——因為他不能代入過往的“經驗”去理解和應對,甚至不清楚兩種相處哪一種才是正常,又或是兩者都沒有問題?
回到花童贈花一事,玉羅刹的确是故意通過葉久舟的應對進一步分析、了解刀客的性格和為人,隻是後者那看似被動退讓實則主動出擊試探的風格,倒是令他意識到——宓靜姝和刀客最大的不同或許不是性别,而是性格。
西方魔教的教主蓦然輕笑一聲,在歪頭的小青的注視中走到它的主人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燭火下,如同包圍着刀客全身。
葉久舟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強行按捺下拔刀的沖動——他感覺到一陣危險的氣息,但不是惡意、不是敵意更沒有殺意。這種氣機固然能夠激起他的戰意,卻又好像還帶動了另一種感受。
未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他的右手忽然被玉羅刹的左手扣住,将他壓在床鋪之上。近距離看着玉羅刹那張完美的臉,葉久舟似乎從對方的碧眸中察覺到某種難以言喻的深邃,心跳莫名有些失控之際,隻聽對方說道:“這樣的話以後不要輕易亂說。”
“……為什麼?”葉久舟還是挺有點尋根問底的習慣。
“你能夠在心悅之人的邀請下保持冷靜,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玉羅刹松開相扣的手,重新站直,笑容之中帶有幾分葉久舟未曾見過的邪肆,“有些事情你在這個時候或許不太能夠接受,然而于另外的人而言卻是未必……屆時自讨苦吃,可别抱怨。”
葉久舟下一刻卻是坐直身體,雙手包住玉羅刹的左手,雙眼好似比燭光更亮:“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有欲?情和欲是分不開的,你果然也喜歡我!”
“……”玉羅刹又險些被梗住,不得不故作歎息道,“你看問題的角度總是那麼讓人意外。但若再不松手,那你的晚飯恐怕要留到明早再用。”
至少在親密接觸這檔子事上,玉羅刹的确沒看錯葉久舟——他現在完全是有賊心沒賊膽,所以刀客松手了,還不忘初心地追問道:“所以你和那個小姑娘到底說了什麼啊?”
玉羅刹也沒再提“交換”的事,直接回道:“她說‘兩位漂亮的大哥哥是好朋友嗎?你們比我采的花還要好看。這一束格桑花送給大哥哥們,祝福你們友誼長存。’”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低聲輕笑道:“然後我告訴她‘我們不是好朋友,我們是戀人,但謝謝你的祝福。’”
葉久舟抓的重點卻不曉得是故意還是無意地有點歪:“小姑娘說的是‘送’?”
“是‘送’沒錯。所以禮尚往來,我也‘送’她幾枚買糖的零錢。”說着,玉羅刹往房門處投去一瞥,“你的晚飯到了。”
果然,門外很快就響起了敲門聲——客棧的跑堂夥計送來了二人的晚餐。